爱读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前夫给我当情郎 > 8、翻墙
    他们拜过高堂,敬过天地,圣上亲赐她诰命,世人皆知她乃江夏侯夫人,她是他唯一的妻。

    陈樾以为,夫妻三年,棠袖该信任他的。

    可她没有。

    她从头到尾都瞒着他,不让他知晓分毫,完完全全将他排离了出去。

    陈樾低头看棠袖。

    离得太近,他只消稍稍抬起手臂,就能将她圈住,像以前每次抱她那般拥她入怀。但他没动,只是这么靠近着,等待她屏息之后的反应。

    陈樾知道他猜对了。

    也知道她或许犹豫过,或许迟疑过,但终究还是担心梦里的变故在现实上演,所以她什么都没和他说,径自离开了。

    更知道即便如此,他也拿她没办法。

    他前半生顺风顺水,仕途亦堪称坦荡,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皆不在话下,唯一的跟头,是栽在棠袖身上。

    他见她第一面,就很喜欢她。

    喜欢到得知她偏好美食,他便寻得几近失传的食谱,让人送去棠府做给她吃;成婚后,得知她还收集名木,他便觅得近乎绝迹的木料,叫人打磨完毕送给她玩。

    她要什么,他给什么,就算她没提,但凡他能想到的,他也都给了。陈樾自认过去的三年里他做得还算超过及格线,可为什么她连一个梦都不肯同他说?

    她就这么不信任他?

    所谓夫妻,不该是相濡以沫、松萝共倚吗,可为何……

    “不是。”

    棠袖终于开口。

    简简单单两个字,便教陈樾像从悬崖一脚踩空般,心都缺了一块。

    他下意识捉住棠袖的手,咬着牙,一字一句问:“不是什么,你不认我这个夫君?”

    三年夫妻,在她眼里竟什么都不是吗?

    陈樾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回答。他抓着棠袖的手分明连指尖都在用力,可棠袖却好像感受不到疼痛般,兀自摇头,重复道:“不是。”

    她似乎想到什么,刚刚在陈樾步步紧逼之下也仍显得沉静如水的表情忽然变了,仿佛有烈火在她身体里灼烧,烧得她五内俱焚,倍感痛苦。她嘴唇微微颤抖,呼吸也抖,却语气坚定地道:“不是这个。”

    陈樾心里一松。

    不是就好。

    旋即他的手被棠袖挣脱开,她还顺带推了他一把。

    陈樾没抵抗,顺着她的力道后退半步。

    这半步拉开两人距离,棠袖微微松口气,方才濒临崩溃的情绪迅速恢复正常。

    好险。

    差一点就没坚持住说了。

    可梦见过那么多次,棠袖很清楚,最不该知道的人就是陈樾。

    她说不出口的。

    因为梦里不仅仅有他那个猜测,更有……

    “你走吧。”

    棠袖到底还是坚持住,用一种很无情的语气赶人:“已经很晚了。”

    陈樾默了默。

    残阳彻底落下,夜幕降临,银月初升,淡淡月光倾洒,温泉荡开阵阵涟漪,竟莫名让人感到一种凉意。棠袖肩膀似乎是在水面上露太久有些冷了,她很轻微地瑟缩了下,陈樾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转向岸边,拿来新的浴巾给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裹完了,他手停在她肩上,忍了又忍,犹不死心地追问:“真的一个字都不和我说?”

    棠袖没看他,只轻轻嗯了声。

    他再问:“是不肯说,不能说,还是不敢说?”

    “……”

    有区别吗?

    她哪个都不选。

    “你又何必非要追根究底?”棠袖反问,“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这么想跟我一块儿天天睡不着觉?”

    “是。我宁可跟你一起睡不着。”

    他说得斩钉截铁,很有夫妻二人同甘共苦之意,然棠袖听了却只觉无语。

    她好不容易才在没有他作伴的情况下睡着,她才不要重复之前的经历。

    啪一下拍开陈樾的手,棠袖拢拢肩上的浴巾,头也不抬地道:“那你就天天想到睡不着吧。”

    陈樾失语。

    这女人当真无情得很。

    软硬皆不吃,威逼利诱也没用,陈樾只好换个方式:“那等你哪天在这住够了,我接你回侯府。”

    “不回。”

    语气更无情了。

    “那到时候进宫去把和离书要回来。”

    “不要。”

    “我去要。”

    “不准要。”

    她不仅无情,还霸道,顺势又推了他第二把,说马上流彩过来,叫他赶紧走。

    陈樾不为所动:“被流彩看见又怎样?”

    那确实不能怎么样。

    说不定流彩已经知道他来了。

    乘着月色,棠袖瞄瞄温泉入口的小径,黑漆漆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但她还是撵陈樾:“你快走。”她甚至在水里踢了他一下,“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名声坏了。”

    陈樾想说从他来的那刻起,她和他之间就已经没了清白之名,不过终究顺着她的意长臂一伸,捞起泡得皱巴巴的曳撒,上了岸就要走。

    “等一下。”

    听见棠袖的话,陈樾止步。

    陈樾自然不会傻到以为她突然改变主意要留他。

    果然:“你怎么来的怎么走,别走大门。”

    陈樾说知道,轻功一跃踩上岸边假山,这就准备离开了。

    临走前,他回头:“温泉不能泡太久,当心头晕。”

    棠袖:“话真多。”

    陈樾翻墙走人。

    他前脚刚走,流彩后脚就来了温泉。

    “小姐。”

    流彩有意无意地看眼假山背后的那堵高墙,她确实是在某个人刚来的时候就知道了。

    ——陈樾压根没想着不弄出动静。

    他恨不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来找棠袖。

    “还继续泡吗?”流彩问,“晚饭快准备好了。”

    棠袖说不了,她肩膀已经不冷,再泡下去该头晕了。

    流彩便扶棠袖上来。

    然后斟酌着问:“小姐,日后侯爷如果再来,要拦着吗?”

    “不必。他爱来就来,别管他,”棠袖随意地道,“再说这天底下谁能拦得住他?干脆别费那个工夫。”

    流彩心想也是,若说有人武功高强能拦住锦衣卫不假,但恐怕无人能拦得住指挥使。

    转而又想,小姐恐怕根本就没想过要拦,否则早喊她了。

    想清楚的流彩有些无奈。

    小姐和侯爷这明显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又能插什么嘴呢。

    小姐高兴就好。

    用过晚饭,棠袖散步消了会儿食,回卧房洗漱。见流彩拿出从棠府带过来的熏香,包括外公的人备在庄子里的一些安神静心的香也一并取了出来,棠袖道:“先别忙着点,看我换地方能不能睡着再说。”

    流彩便将熏香暂时搁置。

    很稀奇,明明什么香都没点,棠袖这次居然也能睡大半宿。最后醒还是被天快明时的鸟叫吵得实在睡不着,而非被梦魇惊醒。

    棠袖抱着被子思索是温泉起了效果,还是因为昨天陈樾过来了?

    她太习惯陈樾了。

    无论是他的气味,还是他的温度,她闭着眼都能认出来。自然她的身体也认得他,他带给她的熟稔是无法用言语解释的。

    可温泉似乎也很有效……

    棠袖寻思无果,不再寻思。总归她温泉才泡一次,得在入夏前多泡泡。

    就这样,白天学冯镜嫆打坐喝道茶,喝完无事翻翻道教典籍,抑或去旁边农田看人种地,再或者去隔壁山上溜达,天黑则回庄子泡温泉,这么日日下来,棠袖睡眠确实有所改善,至少能连着一整夜不会惊醒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棠袖仍不知那夜她睡着,究竟是因为温泉还是陈樾。

    这个问题直到杜湘灵回京,来庄子找她都没能得出答案。

    “藏藏,我还在路上就听说你跟江夏侯和离了。怎么回事呀?”

    熟悉的尾调上扬的声音传来,棠袖放下典籍,抬头就见一身劲装的杜湘灵负手而入。

    这显然是刚带商队进京就立马过来了,不然也不至于全身灰扑扑的衣服都没换。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棠袖有富商外公和极具生意头脑的母亲在,打小就没缺过银子,花钱从来大手大脚,杜湘灵这个她相识十几年的手帕交也同样喜爱花钱,甚而至今都云英未嫁,成天带着商队天南地北到处跑,为的就是赚更多银子好花。

    换作寻常人家,必不允许女儿这么抛头露面不嫁人,杜湘灵也是在家世上占了便宜。

    杜湘灵父亲乃西平侯,因杜湘灵幼时失恃,西平侯不会养孩子,就娶了位继夫人。孰料继夫人处处谨小慎微,对杜湘灵这不敢那不敢,于是待杜湘灵长大,整个西平侯府谁都管不住她。

    西平侯倒有想过重振父纲,将杜湘灵掰扯掰扯重新培养成一名合格的贵女,但见杜湘灵在经营商队上好似颇有天分,赚的银子每每都能让自己在捐钱赈灾时得皇帝夸奖,久而久之,西平侯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杜湘灵去。

    谁让只要惹她不开心,她转头就能断了他的月例?他平时跟人喝酒吃茶请客聚会什么的,用的可都是从杜湘灵那支的钱。

    如此,杜湘灵在西平侯府也算说一不二,和棠袖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杜湘灵跟棠袖相交太久,哪怕数月不见,关系也仍和以前一样,没产生什么陌生隔阂。棠袖甚至都没装样子起身去迎,端端坐着道:“你想听哪种类型的传言?我编给你听。”

    杜湘灵扑哧一声笑了:“坏藏藏,就知道哄我。”

    说完在棠袖边上坐下,完全当成自己家一样地使唤丫鬟倒茶。她今天一直忙着赶路,快渴死了。

    棠袖屏退丫鬟,亲自给她倒水。

    口中则道:“别人求着我哄,我还不想哄呢。”

    杜湘灵挑眉:“别人?哦,我懂,可不就是别人嘛。”没等棠袖解释,她话音一转,“说来路上我碰到那个别人,他托我送个方子给你。喏。”

    杜湘灵从袖子里取出张纸,用两指夹着在棠袖眼前晃,笑得不怀好意。

    “这是别人的,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