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做恨没心没肺的女人

    她温软的呼吸铺在他的颈侧,顿时那处泛起一片红。

    宗凌的喉结滚动一下,脖颈鼓起青筋脉络,尾端没入一丝不苟的衣领中。

    “你……”他的嗓音也随之不稳,发颤,似乎在隐忍什么。

    他上身的肌肉比之前要硬,很完美流畅的线条,硬朗强悍,几乎要撑破这件外袍。

    他睁开双眼,双眸微颤,眼白猩红,视线落在女人身上。

    不得不说,她的确有几分姿色。

    妖娆妩媚,娇憨可爱。

    虽然人蠢,举止又奇怪,但也蹦哒不了多高,偶尔甚至会起到解乏的效果。

    和她圆。房的话似乎也没什么,这样还能让她消停一些。

    这么想着,他伸出手臂,缓缓靠近她。

    宗凌滚了滚喉结,俊容紧绷住,耳根泛红。

    而就在这时,崔秀萱一手就摸在他的胸。肌上。

    宗凌动作一顿,神情微变。

    崔秀萱完全没注意。

    掌心的胸肌鼓鼓的很硬,轮廓健美,她有些爱不释手。

    都是这种药物控制住了他们!

    就在她玩得不亦乐乎时,头顶那股不稳沉重的气息缓缓平静了。

    那双黑沉冷漠的眼眸探究地看着她的行为。

    玩了一会儿,崔秀萱很克制地收回了手,偷偷地用柔软的身。躯蹭他,“你不生我的气,我就很满足了。”

    宗凌:“是吗?”

    她微微放缓呼吸,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粘稠暧昧的氛围消失不见,反而有些冷,令她背脊一凉。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我好怕哦。”她吸了吸鼻子,颤声道,再度伸出手,去触碰宗凌敏。感的部位。

    这次,宗凌扣住了她的手腕,强硬而不可撼动。

    崔秀萱浑身一僵,下意识抬眸。

    他冷冰冰地注视着她,嘴里吐出一个字,“玩够了吗?”

    崔秀萱倒吸一口凉气,看见他唇线紧绷,眼底缓缓生起的怒意。

    她的任务要完蛋了。

    她心如鼓噪,突然不断抬腿往后撤,但却也退不到哪里去,后背紧靠墙壁,她的指尖扣住掌心,抬腿下榻。

    而男人却突然扣住了她的腰,她尖叫一声,两个人的身。躯顿时紧贴在一起。

    这个满嘴谎言,胆大妄为,不知悔改的女人。

    宗凌恨得牙痒痒。

    他垂眸看着她,冷冰冰的、一字一句道:“这么想要,行。”

    *

    崔秀萱一度怀疑宗凌是故意把她弄这么痛。

    可是看他的表情,她又觉得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二人有一段漫长的磨合期,过了那一阵子,他们似乎才步入正轨。

    她的双手被。迫高举在头顶,手腕因为某种东西而不得不紧贴在一起。

    宗凌不和她说话,他的动作却让她想到了他在练兵场上与人对打的场景。

    动作迅猛,干脆利落,不屑于任何花哨的手段。

    他力气很大,爆。发着破。坏力,直到她的脑袋撞到了床,男人才骤然停了下来。

    这短暂得以喘。息的时刻,崔秀萱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她侧目看过去,发现是她手臂上的绷带渗出血团。

    而她感受到男人的视线也落在那一处。

    他冷漠的脸紧绷,汗水顺着脖颈滑落,胸肌饱。满臌胀,一起一伏,眼眸浓墨般黑沉,雾气浓重,盯着她的手臂。

    “现在知道痛了?”他嘲讽。

    崔秀萱有些不安,也不想和他说话,下意识往上躲,但是动不了。

    下一刻,她突然被调转了个位置。

    就这样坐下去,她顿时剧烈颤/抖。

    很奇怪的感觉。她控制不住地用力收。缩。

    实在太刺激了。

    宗凌黑着脸拍了她腰下的位置,给她解开了束带。然后握住她的腰,很用力。

    他突然道:“你不是一直想,那你自己来。”

    崔秀萱愣住,起初没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她人很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她来的话,当然是以自己的感受为主。她眉眼逐渐露出愉悦的光泽。

    某一刻,她突然和宗凌对视上,微微一顿。

    为何感觉他没有那么生气了,甚至眼神中对此刻的她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不过,这相对和谐愉悦的氛围在她的身体突然发烫发热意识模糊的时候戛然而止,宛如平静的海水突然波涛汹涌,她视野模糊而跌宕,宗凌极具侵。略感的凶狠眼神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只能用力抓住他的胳膊,一起迎接海的浪潮。

    *

    门还是打不开。

    两个人汗津津地躺在榻上,崔秀萱枕着他的手臂,缓缓闭上双眼。

    终于完成任务了。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到她的唇边,不停摁揉,似乎在好奇地摸索。

    揉了还不够,把手伸进去捣,不放过每一个角落,动作逐渐粗鲁。

    崔秀萱蹙眉,嘴里呜呜咽咽。

    男人动作不停,似乎带着恶作剧与惩。罚的意图。渐渐的,她的唾/液顺着唇。角留下来。她面露厌烦,翻了个身。

    可下一刻,她又被抱回了他身边,那只手也重新揉上她

    的唇,继续捣。

    崔秀萱忍耐片刻,假装不小心张嘴咬了他一口,他动作一僵,才收回了手。

    *

    天色渐明,崔秀萱缓缓睁开双眼,顿时感到浑身的酸痛感,而卧房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

    久居深宅,该锻炼一下了。不过两个时辰的运动量,她居然有些起不来床。

    但她今天得去找皇帝。

    她坐起身,突然发现她身上换了一件寝衣,身上也清洗过了。

    绷带似乎也换过了,很新很干净。

    她顿了顿,没想太多,抬腿下了床榻。

    换好衣服,崔秀萱独自一人行至养心殿,对门口站着的侍卫道:“臣妇定远侯夫人,求见陛下。”

    侍卫道:“夫人,陛下今日不在养心殿。”

    崔秀萱一愣,“那他在哪里?”

    侍卫木着脸,不说话了。

    崔秀萱抿唇,只好转身往乾清宫走去。

    谁知走到一半,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陛下今日在怀仁园。”

    怀仁园,是皇室的离宫行苑。

    崔秀萱回眸,瞧见韩颜站在台阶之上,对她微笑。

    她脚步下意识往他走去,却硬生生顿住,规规矩矩道:“多谢这位大人。”

    韩颜道:“夫人是想过去吗?”

    崔秀萱道:“是。”

    韩颜:“恰好韩某正要过去,不如送夫人一程?”

    崔秀萱弯唇:“那就多谢了。”

    二人往宫门外走去,大概是有韩颜在身侧,一路畅通无阻。

    宫门外停了一辆马车,韩颜站在马车旁,抬起手,示意她搭着他的手臂。

    崔秀萱再次道谢。

    她走近,踩着脚踏上马车。她微微地弓腰,露出雪白的后脖颈,上面点点红印。

    韩颜浑身一僵,气息逐渐不稳,伸出去的那只手,手背青筋凸起。

    这时,崔秀萱已经撩开了车帘,对韩颜道:“大人,你快些吧。”

    韩颜微笑,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夫人乃有夫之妇,韩某坐在外面就好。”

    他向来是滴水不漏的,崔秀萱没多说什么,钻入马车里。

    约莫一个多时辰,马车停至怀仁园入口。

    崔秀萱在韩颜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而就在那一瞬间,韩颜快速低声对她道:“时刻注意‘羽’带过去的消息。”

    崔秀萱动作一顿,低低嗯一声,下了马车。

    怀仁园是皇帝的离宫行苑,虽规模不比皇宫大,却胜在环境宜人,甚至比皇宫更加雅致奢华。

    二人在一处分叉口分开,女使领着崔秀萱往一处宅院走去。

    远远的,看见侍卫分成两列,守在宅院门口,如同镇宅的狮头雕像。

    崔秀萱走到门口,还没说话,门口见的侍卫便道:“陛下又要事在身,不便见客。”

    她心里一紧,想了想,还是说道:“既然陛下在这里,我等一会儿便是。”

    侍卫没再说什么,视线平视前方,站得如瘦竹般笔直。

    不知过了多久,崔秀萱的腿有些痛了,瞧见院落处有一个秋千,便腿走过去。

    就在这时,宅院门内突然爆发一声尖叫。

    是女人的尖叫,“你别碰我!”

    守在门口的侍卫眼神却没有一丝变化,似乎是习惯了。

    崔秀萱侧目望去,微微蹙眉。

    她坐上秋千,心神不宁。

    某一刻,隔扇门砰一声被推开,崔秀萱下意识望过去,猛然一僵。

    她看见了一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

    那女人满脸泪水,撑着门框,站在门口,显然也看见了她。

    两个女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

    这是崔秀萱第一次见到柳姝姗,看着这张脸,她心中的感受十分微妙。

    柳姝姗衣衫有些凌乱,正要抬腿出去,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她咬唇,转身关上了门。

    崔秀萱从秋千上站起身,往宅院门口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早在成为一个刺客那一刻,她就舍弃了多余的恻隐之心。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她福至心灵,转身回望,看见了宗凌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生了一张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此刻正站在院落入口,探究地看着她。

    崔秀萱动作逐渐僵硬,宅院里面,就是和她长相一致的柳姝姗。

    不能被发现!可她该怎么做,才能把宗凌引走?

    看着宗凌那双黑沉的眼眸,明明昨夜交/欢,她却觉得仍旧捉摸不透对方。

    就在这时,宗凌突然开口:“你居然跟踪我?”

    第24章 呵,跟踪他等他气消了再说吧……

    宗凌今日一早便被太后叫去了慈宁宫。

    “凌儿,许久不见你在宫里住下,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太后低头抿茶,似是对外界发生之事一无所知。

    宗凌道:“内子有伤在身,便叫她在宫里修养一阵子再回府。”

    太后面露担忧:“伤势如何?”

    宗凌抿唇道:“小伤。”

    “虽是小伤,却也不可……你们年轻人,得悠着点啊。”她道,看着不像是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样子。

    宗凌:“……”

    “这样。”太后放下茶杯,“你既然在宫里小住,不如替哀家一趟怀仁园,上回哀家去那处小住,将你送哀家的那枚银鎏金嵌宝石花卉发簪落在那了,你可否帮哀家取回来?”

    宗凌突然抬眸望向太后。

    太后打量手中的护甲,意味深长道:“凌儿,麻烦你了。”

    一个发簪,找下人过去拿就是,何须劳烦他?

    怕是别有用心。

    “臣遵旨。”宗凌缓缓起身,朝太后作揖,抬腿往外走去。

    刚到怀仁园,带路的下人便有意无意将他往一处宅院引,他也未制止,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叫太后费尽心机将他找来。

    然而,路过茂密葳蕤的树丛,便瞧见崔秀萱站在宅院门口。

    她看向他,眼底闪过不已察觉的局促不安。

    很快又面色赤红,眼珠子咕噜咕噜转,感觉在动歪脑筋,还是那种一眼就会被人看穿的歪心思。

    不必多问,她就是在跟踪他。

    呵,昨夜给他下药还不够,今天又是想做什么?

    因为昨夜闹得不太愉快,她着急说和?这个可能性很低。

    很有可能是想借着和他说和,企图再次下手。

    ……啧。

    宗凌面色沉下来。

    ……

    此时,崔秀萱已经蹦蹦跳跳朝宗凌走过去,站立在宗凌身前,羞答答道:“侯爷,好巧啊。”

    宗凌冷冷道:“不巧。”

    他越过她,往那处宅院走。

    崔秀萱转身就挡在他的身前,伸手抱住他劲瘦的腰,娇滴滴道:

    “侯爷在这里遇见就是有缘,你连句话都不想和我说吗?”

    “你松手。”宗凌脸一黑。

    话刚说出口,他垂眸,瞧见女人抬眸望着自己。

    她的个头恰好在他的下巴处,抬头说话时,温软的气息呼在他的脖颈处。

    她咬唇,唇上泛起水色,喋喋不休道:“你还在生昨晚的气吗,我道歉,你别这样对我,我会很难过的。”

    宗凌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晚。

    她就是这样故作无辜地引。诱,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扭来扭去。

    他猛然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闪过一丝无措。

    不是,她忘了昨晚吗?

    思及昨晚,男人的脸色怪异,控制不住地滚了滚喉结。

    在这种地方她还……?

    这女人脑子里都是什么?!

    下一瞬,他扒开她的手,脸色也恢复正常,冷声道:“够了,我还有事,没空陪你玩。”

    男人快步离去,崔秀萱缓缓转身,凝重地望向他挺拔的背影。

    这时,前方宅院的大门打开来,皇帝从里面走出来,面露诧异:“宗凌,你怎么在这?”

    宗凌缓缓道:“太后娘娘让我来帮她拿一只发簪。”

    打开的隔扇门内,摆设规矩整洁,宁静悠然,全然看不出方才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皇帝站在门口,笑了一声:“我知道母后说的是什么。”

    他转身往里走,再出来时,手里握着一枚发簪,顺着台阶走下来,“交给她吧。”

    宗凌接过。

    皇帝的目光在宗凌的脖颈处停留,那里有一条不起眼的红痕,没入衣领内,暧昧旖旎。

    他悠悠将视线落在后方的崔秀萱身上,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你们夫妻俩,来这里私会啊?”他问。

    宗凌:“……不是。”

    皇帝道:“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玩会儿?”

    宗凌没说话,崔秀萱缓步来到他们身边。

    方才她刻意叫大声,就是为了提醒他们宗凌过来了。

    只不过……她抬眸看向皇帝,欲言又止。

    三人往湖心亭走去,怀仁园冬暖夏凉,湖面还未结冰,几人打算垂钓。

    崔秀萱抛下鱼饵,瞧见宗凌还站在她身侧,脸色比以往更冷,看都不看她一眼,似乎还在生昨天的气。

    不过她暂时顾不得他了,一会儿还要找机会同皇帝说,让他给开个后门,今日夜里就潜出宫。

    三人坐在一起,宗凌夹在中间,皇帝突然道:“许久不曾有这般惬意的时刻了。”

    宗凌淡淡嗯一声。

    “今日午时留下吃饭吧,自己钓上来的鱼,才美味。”

    “行。”

    几人又聊了几句,皇帝突然说了什么,急匆匆离开了。

    崔秀萱换了个姿势坐着,很随意地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

    如果她借故离开,很容易叫人怀疑。

    若是把宗凌支走,幸运地话可以碰上皇帝回来的时间差。

    “你别老动来动去的。”宗凌突然开口,他冷冷道,“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鱼竿扰起了湖面的波澜,崔秀萱又距离宗凌很近,自然干扰到了他的思路。

    崔秀萱的心思根本不在钓鱼,听见他的话,骤然反应过来,立刻稳住手中的鱼竿,嘴里说道:“对不起,我屁股有点痛,就忍不住动了动。”

    她随口找得借口,掩饰心中的纷乱。

    谁知,此话一处,宗凌立刻转头盯着她,瞳孔振动,神情古怪,唇动了动,又紧绷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冰冷的空气吹向炙热的面容,此处无人,只有他们坐在湖心亭钓鱼,随便生出的动静都可以惊扰到对方。

    在这呼吸可闻的寂静中里,无端生出几分暧昧。

    “够了,你别老想方设法和我搭话了。”宗凌开口道。

    崔秀萱:“啥?”

    呵,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宗凌臭着脸转头盯着湖面钓鱼,不再说话。

    崔秀萱茫然地收回视线。

    罢了不想了,她估摸着时间,皇帝快回来了。

    得想办法把宗凌气走。

    就在她准备贴过去骚。扰宗凌时,一个内侍迈着小碎步走过来,附耳对宗凌说了些什么。

    宗凌拧眉,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来这里。

    待他走后,皇帝慢悠悠回来了。

    他看了看此处,问道:“宗凌呢?”

    原来不是他叫走的,是真有急事。崔秀萱道:“回陛下,方才被人叫走了。”

    皇帝哦了一声,盘腿坐好。

    见他若无其事的模样,崔秀萱忍不住道:“陛下,我完成任务了,那今夜……”

    皇帝似乎才想起来似的,对她意味深长地笑道:“朕知道了,你放心吧。”

    崔秀萱抿唇:“是。”

    就在这时,皇帝似是想起什么来,说道:“过阵子宗凌要上战场了,你得去随军,记住了吗?”

    什么,她去随军?

    宗凌怎么可能带她去随军?

    崔秀萱拳头不自觉握紧。

    为什么总是交代她这种高难度的任务?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低头跑过来,对崔秀萱道:“夫人,侯爷喊你回去。”

    崔秀萱还没说话,皇帝突然道:“怎么,宗爱卿不是要留下来吃饭吗?”

    内侍颤颤巍巍道:“侯爷又说不吃了。”

    就算不吃了,也该过来亲自告别,这样随便打发个人来说,和打发叫花子有什么区别。

    简直就是蔑视皇权。

    皇帝却并未露出任何不悦,只笑道:“宗凌这家伙,就是仗着朕宠他,行吧行吧,姝姗,你快些过去,别让宗凌等太久了。”

    崔秀萱望他一眼,福了福身,告退了。

    而在她离开后,皇帝的眼神顿时一片阴霾。

    那名回禀的内侍还跪在地上,浑身打着摆子。

    “陛下……”

    皇帝笑着回头:“你来,下去湖里试试水温。”

    内侍不断磕头:“奴才不会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然而不等他说完,一旁的侍卫已经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抬起他的四肢,扔进了水里。

    *

    怀仁园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崔秀萱往那处马车走去。

    掀开车帘,瞧见宗凌修长的手指支着侧脸,双眸轻阖,闭目养神。

    就算闭上那双冷漠的双眸,也没有柔化冷硬的俊容,棱角分明,凌厉俊美。

    崔秀萱在他身旁坐下,马车很快动了动,往皇宫方向去。

    想到还要去随军,她决定套套近乎。

    “侯爷,你方才去干什么了?”

    宗凌道:“和你没关系。”

    他听上去情绪不佳,大概是惹他心烦的事情。

    崔秀萱抿唇,那换个话题好了。

    可是说什么呢?

    说昨天的事,他肯定不喜欢,还生着气呢。

    想起这个,崔秀萱又陷入沉默。罢了,等他气消了再说。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下,崔秀萱步行至紫铭宫,宗凌没跟过来。他不跟来倒好,免得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而且,她今夜要偷跑出宫,有他在场也不方便。

    到了紫铭宫,她躺下休息了一会儿,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秋池走进来,说道:“夫人,洗个澡再睡吧。”

    崔秀萱颔首,褪下衣服洗澡。

    这个时辰,天色虽暗,皇宫内外却有不少人在活动。

    待到子时之后,她再离宫。

    泡了一刻钟,崔秀萱面色红润地从浴桶里站起来。

    圆润的水珠顺着细滑的肌肤滚落而下,泛着盈盈光泽。

    最终悬挂在她的指尖,落回浴桶内。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屏风之外,一道熟悉的身影朝此处逼近。

    崔秀萱一愣,叫了句:“宗凌?”

    第25章 梦境生气的宗凌一脸生气地走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桶面光滑,崔秀萱险些趔趄一下,她伸手扶住浴桶边缘,站在浴桶内,问道:“侯爷?”

    外面的人静默片刻,说道:“是我。”

    崔秀萱扯了扯嘴唇,轻声道:“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说话时,她始终保持站立的姿势。

    福室外有一块屏风,隔绝外面的视野,此刻,灯烛明亮,她的身影倒映在屏风上。

    外面站着的人几乎看得见每一个细节。

    宗凌唇线紧绷,直直盯着那块屏风,瞳孔振动,整个人似乎僵直住了。

    呵,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不会放过任何机会引诱他。

    他挑了挑唇角,想露出一抹冷笑,但脸太过僵硬,只轻轻眨了一下睫毛,似乎有些无措。

    某一刻,宗凌冷着脸,缓缓移开了视线,冷声道:“准备回府了,你动作快点。”

    崔秀萱大为吃惊,“不是说要在这里待七日吗?”

    宗凌反问:“你病好了,待什么?”

    崔秀萱顿时哽住。

    不是,那她这几天白干了?

    “……知道了。”

    崔秀萱换好衣服走出来,宗凌已经不在外面了。

    往紫铭宫外走,远远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外面的地面仍旧积存一层薄雪,她踩着霜雪走上马车,里面比外面暖和许多,她走进去,坐在宗凌身侧。

    二个人谁也没和谁说话,崔秀萱端正地坐在马车里。

    臀下垫了厚实的坐垫,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天寒地冻,百姓们都进屋了,只有车轮安稳滚动的声音。

    顿时困意袭来,她后脑勺靠着车壁,闭上双眸。

    风雪呼呼,掀起车帘,里面暖融融的,女人双眸紧闭,呼吸平稳,她无知无觉,脑袋缓缓滑倒在男人的肩膀上。

    宗凌蓦然侧目看过去。

    她睫毛纤长,鼻尖小巧精致,嘴唇红润而丰沛,胸口一起一伏。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眸色漆黑而专注,仿佛在用视线描绘她的每一

    寸肌肤,喉结滚了滚。

    半晌,他突然神色一变,臭着脸移开视线。

    表情厌烦,但又没推开对方。

    崔秀萱毫无察觉,就这么靠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不多时,马车在定远侯府门口停下。

    “喂,到家了。”

    崔秀萱的耳边响起一道冷漠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眼前的画面。

    这时,她微微起身,发现自己靠在宗凌的肩膀上,而对方满眼嫌弃地看着她。

    遭了,不小心睡着靠他肩膀上,他一定又要生气。

    果然,生气的宗凌一脸生气地走出了马车。

    崔秀萱微微叹一口气。

    要是出征前他还这么生气,她该怎么去随军啊。

    她出了马车,就注意到侯府不大对劲。老夫人的女使阿银站在门口,神色焦急地同宗凌说些什么。

    然而本该站在这里接他们回府的老夫人却不见踪迹。

    “除夕那晚你们没回府,老夫人着急得不行,站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回去后就病倒了。”

    宗凌道:“我不是派人回来通知了吗?”

    阿银道:“侯爷,你的人回来时,老夫人已经病倒了……”

    宗凌脸色阴沉,立刻往文碧院走去。

    崔秀萱也是一惊,跟着他走过去。

    文碧院里,下人们人来人往,手里端着铁盆、毛巾,皆是面带愁容。

    卧房里,老夫人的床边围坐了好几个女使,用手帕拭泪,嘴里一个老夫人老夫人的叫。

    “人还没死,哭什么?”宗凌冷冷开口,他走进去,坐在老夫人床头。

    下人们立刻止了哭声,惊疑不定地望着宗凌。

    “郎中怎么说?”他问道。

    阿银回答:“说是受了风寒,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便也没有那么容易好罢了,若是照顾不周,还有性命——”

    宗凌警告道:“住口。”

    阿银:“是、是。”

    这时,昏迷的老夫人睁开了双眼,视线迷迷糊糊地在宗凌身上停留,眼眶泛红,“凌儿、凌儿,你没事就好。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爹娘交代。”

    宗凌握住她苍老的手,低声道:“祖母,我没事。”

    老夫人尤在病重,嘴里絮絮叨叨:“可怜的孩子,你自小就没了爹娘,比一般孩子能吃苦……”

    宗凌罕见地颇有耐心,坐在床边听她絮叨。

    老夫人:“若我真走了……”

    宗凌皱眉,“祖母。”

    老夫人微微一笑,“傻孩子,这是早晚的事。你已娶妻,我也能安心去了。”

    她的目光微微侧过来,突然朝崔秀萱招了招手。

    崔秀萱一震,立刻走过去,跪坐在床边。

    老夫人把她的手和宗凌的手交叠放在一起,轻柔地拍了拍,“记住了,你们夫妻二人,只需齐心协力,就没有对付不了的困难。”

    崔秀萱望着交叠的双手,没说话。

    宗凌沉默许久,低低嗯一声。

    家中长辈生病,子女都要侍疾。

    由于宗凌父母皆过世了,便由宗凌代劳。

    下人们将枕头,被褥搬进来,宗凌道:“你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

    显然,这话是对崔秀萱说。

    侍疾需席地而睡,几乎全天都要待在老夫人的卧房里,一直到病体痊愈。

    这对崔秀萱的行动无疑是不利的。

    于是她揉了揉双眼,眼睛红红的,很是不舍道:“这、这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老夫人突然开口道,“规矩不可废,况且凌儿公务繁忙,他不在的时候,需劳烦姝姗来照顾我这个老人家了。”

    “……”崔秀萱顿了顿,“妾身自是愿意的。”

    话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不太符合她的人设。

    宗凌也没说什么,待到下人们铺好地铺,他才突然明白了老夫人的意图。

    阿银站在他们面前,蛮不好意思地说道:“暂时只找到一床被褥,侯爷,夫人,你们凑合睡一晚吧。”

    定远侯府家大业大,连两床被褥都找不到?

    宗凌盯着那床被褥,臭着脸。

    “我去洗澡。”他扔下一句,进了福室。

    卧房里的炭盆噼里啪啦地燃烧,崔秀萱脱了外衣,只余一身白色寝衣。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阿银端着一只药碗走进来,往床边走去,“老夫人该喝药了。”

    崔秀萱也从被褥里爬起来,坐在老夫人床边给她喂药。

    老夫人喝了一口,蹙眉道:“苦,给我拿些蜜饯来。”

    阿银低声道:“老夫人,你不能吃那个。”

    老夫人雄赳赳道:“我又没有每天吃。”

    阿银叹气一声,推开门走出去。

    崔秀萱接过她的药碗,坐在床沿。

    这时,老夫人望向她的手臂。

    老人家精明得很,一眼就看出来那处缠着绷带,抬手虚虚一指,“姝姗,你这里怎么受伤了?”

    崔秀萱一愣,思及那夜的行刺,她含糊其辞:“不小心摔倒了,小伤而已。”

    老夫人蹙眉道:“小伤也不能怠慢,不然就像我一样,小伤变大病了。”

    崔秀萱点头,“知道了。”

    老夫人催促道:“好了,你快躺下休息吧,这里不用你服侍,别又让伤口裂开了。”

    崔秀萱抿唇,低低嗯一声,转身回到地铺上。

    宗凌不知何时从福室里出来,正静静看着他们。

    崔秀萱小声叫了句“侯爷”,这时,阿银从门外走进来,行至老夫人床边给她喂药。

    宗凌脸色微变,也快步行至床榻边,侍奉老夫人。

    崔秀萱侧卧在地铺上,看着他们的动作。

    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只听见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与嘈杂的交谈声。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去的,罕见地做了个梦。

    梦见六岁那年,她刚进生风门。

    韩颜是个很温柔的男人,他很喜欢抱着她,教她吃饭、说话,写字。

    她从一个面黄肌瘦的孤儿,被养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女童。

    就这样过了半年,她越来越喜欢韩颜。男人一过来,她就紧抱着他的大腿撒娇。

    韩颜全部纵容。

    直到那一天,韩颜带她来到了一个地方。

    “阿宣,你太弱小了,我希望你可以拥有自保的能力。”他紧紧摁着她的肩膀,认真道。

    崔秀萱愣了愣,点头道:“好,等我变强大,然后就可以保护你了。”

    韩颜弯唇,笑得很温柔。

    然后就把她扔进了一个地牢里,上了锁。

    在这里面,有十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小孩,自她被关进去,便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他们手上拿着木棍,或者石子,似乎是他们的武器。

    面容阴鸷地朝她走来。

    崔秀萱哼一声,威胁道:“你们不要过来哦,韩颜不会放过你们的。”

    小孩听见韩颜这个名字,更加急迫地朝她逼近,眼中浮现杀意。

    崔秀萱终于有些慌了,这种慌乱在看见一个小孩手中的刀刃时,瞬间崩溃。

    她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她不敢相信如此爱护她的韩颜,把她扔进了这种地方。

    这种从天堂骤然跌到地狱的滋味,叫她浑身发抖,不知所措。

    一把刀自她头顶高高举起,小男孩眼中寒光四溅。

    就在她以为要命丧黄泉时,地牢的门突然打开了。

    韩颜面容冷肃地走进来。

    崔秀萱眼睛骤然一亮,朝他跌跌撞撞地走过去,“韩颜,抱抱。”

    韩颜却侧身避开了她,冷声道:“阿宣,你太叫我失望了。”

    崔秀萱愣住,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吗,还是说遇见困难就只会撒娇卖乖?”

    崔秀萱咬唇,眼泪簌簌落下。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嗝,……”

    她不知哭了多久,眼前,韩颜的神色仍旧冷肃。

    梦境里的画面逐渐模糊。

    ……

    “对不起,你别生气……”睡梦中的女人揪住掌心的衣襟,抓揉成一团。

    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宗凌拧眉,望着揪着自己衣襟的双手。

    此刻,他整个上半身呈现一种不得不贴近她的姿态。

    大约丑时,他才得闲躺下,谁知刚躺下,身侧的女人就哭哭啼啼地抱住了他,说什么别生气了,对不起。

    宗凌垂眸盯着她。在那颗泪即将滑落时,他快速伸手接住。

    圆润的泪珠落在他的指腹,他的心如同被烫了一下。

    宗凌望着那泪珠,唇线紧绷,眼底神情复杂。

    第26章 初吻相思之苦,何以解忧?

    天蒙蒙亮,如一片灰蓝色的羽毛遮住了天光,文碧院人来人往,脚步焦急,下人们皆垂眸不语,但仍旧往常热闹许多。

    卧房里,崔秀萱缓缓睁眼,突然呼吸一窒。

    眼前,她的脑袋深深埋在男人结实有型的胸口,双手也紧紧抱着他劲瘦的腰不放。!!

    难道是她睡觉的特殊癖好?

    她眨了眨眼。

    那她是顺势这么扒拉着他直到他醒来?还是趁宗凌没发现立刻松开?

    就在她纠结犹豫时,阿银焦急的声音响起:“侯爷,老夫人又烧起来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宗凌的手握上她的手腕,掰开,然后起身离开了。

    崔秀萱悄悄睁开一只眼睛,望向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什么时候醒的?反应也太快了。

    来不及深思,房门被推开,一阵脚步声踏踏响起,郎中的声音传来,“让我来为老夫人诊脉。”

    几息之后,听得那郎中语气严肃地说了些什么,离开了卧房。

    女使们的交谈声打破暗夜的宁静,天色也在百姓的活动中逐渐亮起来。

    约莫一个时辰,卧房里才重新恢复宁静。

    阿银道:“侯爷,你既然有公务处理,便先去书房吧,这里有我们就好。”

    未听得宗凌回答,衣衫簌簌,他的脚步声响起,行至走到衣架前,传来了轻轻的换衣声。

    就在这时,崔秀萱突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没睁眼,却能判断出这道视线来源于宗凌。

    他在看她。看她的时候,换衣服的动作没有停,而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意味不明。

    崔秀萱闭着眼,想了想,认真地调整了自己的睡姿,完全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原本潦草的睡姿顿时变得做作妖娆许多,奈何条件实在太好,仍旧是风情万种。

    衣服的动作停住,在崔秀萱看不见的地方,宗凌俊容一绷,死死盯着她,唇线紧绷。

    她不会以为凹个造型就可以引。诱到他吧?

    他是这么肤浅的人吗?无聊透顶。

    这种行为根本不能吸引到他半分目光。

    许久,宗凌才移开视线,面无表情。他冷哼一声,快步推门而出。

    待宗凌离开,崔秀萱才睁开双眸。

    她换好衣服,行至老夫人床边坐下。

    “祖母的病好些了吗?”

    阿银道:“吃了郎中开的药,烧已经褪了。”

    “那就好。”崔秀萱为沉睡的老夫人提了提被褥,走到一旁的圆桌前坐下,端起粥饼用膳。

    吃到一半,她突然放下了汤勺,问道:“今日是大年初几?”

    秋池在一旁回答说:“回夫人,是大年初三。”

    大年初三就去处理公务了?崔秀萱由此想起了一件事。

    她扭头看向床榻,老夫人还紧闭双眸,十分虚弱。她便也没做打扰,行至坐榻前,拿起纸笔写写画画。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床榻上传来老夫人的咳嗽声。

    崔秀萱立刻放下纸笔,行至床榻旁坐下,喂老夫人喝了点水。

    “姝姗?”老夫人发出一声呓语,她迷蒙的视线一扫而过,困惑道,“凌儿呢?”

    崔秀萱回答:“侯爷他去书房了,说是有要事处理。”

    老夫人蹙眉,“还没过完年,处理公务做什么?月俸也不会涨啊。”

    “阿银,你快去叫他回来。”

    阿银面露为难,“老夫人,我现在过去,一定会被撵回来的。”

    老夫人:“那就说我病了,病得很重,让他赶紧回来。”

    “……”

    正彼此焦灼时,崔秀萱望向老夫人,弯唇安抚道:“祖母,侯爷一会儿就回来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别担心。”

    阿银对她投来感激的目光。

    老夫人却松了口气,“那就好。”

    崔秀萱又若无其事道:“一会儿侯爷回来了,我再回房办事,这样也不愁无人照顾你。”

    老夫人抬眸望向她,“哦?你又有什么事?”

    崔秀萱道:“过了这个年,我也该执掌中馈了吧,想要提前适应一会儿,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了。”

    老夫人却不容反驳道:“不可,你也不能走。有什么事,都等我病好了再说。”

    崔秀萱顿了顿,顺从道:“行。”

    她突然蹙眉,“唉,我身上有些酸痛,不知是不是昨夜受了寒,那郎中呢,让他进来也给我瞧瞧。”

    不等老夫人说话,秋池立刻道:“夫人,不用瞧,你忘了吗,你快来月事了啊。”

    崔秀萱抬眸,似是才想起这事,说道:“啊对对,我说怎么这几日腰酸背痛,心情也有些浮躁。”

    老夫人躺在一旁,沉默地看她一会儿,开口缓缓道:“姝姗,祖母给了你这么多次机会,你为何不好好把握住呢?”

    崔秀萱眨了眨眼,“啥,什么机会?”

    “傻姑娘。”老夫人摇了摇头,“如今我身体抱恙,你与凌儿留在文碧院侍疾,我不允他离开,只准和你待在一处,这么明显了,你还不懂吗?”

    崔秀萱微微瞪圆双眸。

    ……不是吧?!

    *

    宗凌回来的时候,外边又下了鹅毛大雪。

    雪花落在他漆黑的披风上,缠绵流连。

    披风卷起一地的霜花,文碧院的门打开,他迈腿而入,连带着霜花也飘了些进去。

    “祖母,身体可好?”

    床榻边,只有阿银一人守在那里,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睡了。”

    宗凌颔首,微微侧目,瞧见崔秀萱趴在坐榻上写写画画,神态认真,不为旁人所动的模样。

    他挑眉,走到她身旁,问道:“写什么呢?”

    不等女人回答,他就看见了宣纸上的字迹。

    “吾夫宗凌,俊俏无双;吾甚欢喜,痴恋数年;夜夜入梦,悱恻缠绵;相思之苦,何以解忧?”

    宗凌瞳孔骤缩,僵站在那处,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反应过来,耳根染上薄红。

    “柳姝姗,你在写什么?!”他一把夺过那张宣纸,似乎是烫手似的,扔到一旁。

    “我都说了不要和我讲这些腻歪话。”他板着脸,不知是气得还是别的什么,此刻耳根还是有些泛红,“我不喜欢!”

    “我知道我知道。”崔秀萱叹一口气,“我本来想自己写了偷偷收藏,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偷偷也不准写。”宗凌黑着脸,冷哼一声,往床榻走去。

    他过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崔秀萱将这些宣纸整理好,才下榻走向床榻。

    “这是怎么了?你们俩个又闹不愉快了?”老夫人揉着太阳穴醒过来。

    宗凌道:“抱歉,祖母,我方才声音大了点。你接着睡吧。”

    老夫人嗔他一眼,“你也知道声音大。你这般稳重的人,怎么如今咋咋呼呼的!”

    还不是你的好孙媳妇老是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宗凌面无表情地想。

    “我哪咋咋呼呼的?”他道,“如今不是心平气和地同你说话吗?”

    “你放心吧,我以后都会稳重些。”他意有所指,冷冷道:“不会在这般一惊一乍了。”

    此时,崔秀萱走过来。

    秋池为她搬来一张座椅,她坐在床榻边,说道:“侯爷,这才大年初三,你就这般忙,忙什么呢?”

    宗凌道:“圣上准备派我北征,虽还没下圣旨,但大差不差,我得提前准备。”

    “北征?”老夫人惊呼一声,“这么危险的事,干嘛叫你去做?”

    宗凌道:“祖母宽心,算不上什么大事。我这些年打过的仗不计其数,这等宵小之辈,何惧之有?”

    老夫人叹息道:“你有所不知,你父亲就是出门剿匪时意外身亡,我至今难忘。你每回去外面,我这心里面啊,总是惶恐地很。”

    她颤巍巍抬起手,落在宗凌的手背上,“你如今军功显赫,已无人敢欺你,何须这般不顾及性命。你已娶妻,需将安稳放在最前头啊。”

    宗凌眸色闪了闪,“孙儿向您保证,一定平安归来。”

    老夫人脸色很是难看,咬了咬牙道:“不行,我直觉你这次必定凶险不已,要不,你留下来,不准过去,要不——”

    她看一眼崔秀萱,又再把视线落在宗凌脸上,“你们俩,给我生个曾孙曾孙女,留下孝敬我。那你就去吧,我也不管你了。我和姝姗留在侯府带孩子,我也知足了。”

    宗凌:“……”

    崔秀萱心头一跳,突然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夜。

    当时情况紧急,她没有喝避子药,应该不会怀孕吧?

    宗凌侧目,看一眼崔秀萱,女人也正目光缱绻地望着他。

    他突然冷声道:“祖母,我不同意。孩子的事,得等到我凯旋之时再说。若我真去了那边回不来,柳姝姗没有孩子,还可以改嫁。若是有了孩子,就得一辈子留在侯府。这于她,不甚公平。”

    老夫人看一眼他,又看一眼崔秀萱,神情复杂,“你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宗凌不说话,面无表情地无视身边女人炙热感动的眼神。

    他抿了抿唇,不会给她造成什么误会了吧,误会他喜欢她之类的。

    这女人怎么这么容易感动,他只是做了一个普通男人该做的事而已。

    宗凌的脖颈处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他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

    不行,等会得和她好好解释清楚。

    然而不等他想清楚,突然之间,一股清甜的馨香袭来。

    他眼前一黑,下一刻,两片湿漉漉的柔软唇瓣压在了他的唇上。

    第27章 嗯,只是闻一下崔秀萱的千层身份

    崔秀萱啵了他一下,羞答答道:“夫君,你人可真好。”

    宗凌:“……”

    崔秀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含羞带怯地看他一眼,咬唇道:“你放心,我不会改嫁的,我肯定不会遇到第二个这么喜欢的男人了。”

    宗凌:“……”

    见宗凌不说话,崔秀萱也不在意,倾身想要倚靠过去,这时,他终于动了。

    他仿佛重新装上了四肢,僵硬地抬手,修长的两根手指抵着她的肩膀,不让她靠近。

    宗凌黑着脸,薄唇上还有一抹她留下的水光,他咬牙道:“这么多人看着,你适可而止!”

    崔秀萱闻言,侧目望去。

    老夫人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好像睡过去了。阿银和秋池也不知去哪了,外头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消失声息。

    她扭回头,眨了眨眼,“没人看呢,我们继续吧。”

    “继续?”宗凌往后躲了一下,视线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又别开脸,唇线紧绷,哼一声,“老人家卧病在床,你还能想着和我亲嘴?”

    崔秀萱若有似思地点点头,“好吧,你不喜欢,就不亲好了。那我们下一次,换个地方,偷偷亲。”

    还下次?这一次都是她偷袭,谁答应她有下一次了?

    宗凌拍了拍被她捏皱的衣领,冷冷道:“想都别想。”

    崔秀萱假装伤心了一下,趴在床边,认真照顾老夫人。

    宗凌抿了下唇,神色晦暗,走到一旁的坐榻,随手拿了本书翻看。

    不一会儿,老夫人就醒了。

    她脸色明显比刚才好多了,笑眯眯的样子。

    崔秀萱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满意了,估摸着提出离开之事。

    不过,此刻宗凌还待在此处。

    等这男人走了再说好了,以免此人生疑。

    老夫人望向她,“姝姗,你身子不爽利,去小榻上歇一会儿吧,一会儿用膳时,我再叫醒你。”

    “诶。”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自那日她声称身上酸痛,身上竟真开始觉得不舒服。

    她月事确实快到了,崔秀萱蹙眉,下了脚踏,往小榻走去。

    卧房里老夫人有病在身,侯夫人又在睡觉,来往的女使都轻手轻脚。

    “夫人可真漂亮。”女使们絮絮叨叨,小声交谈。

    又不是第一天见,至于惊讶这么久?

    宗凌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里的书,侧目望去。

    女人侧卧在小榻上,侧卧的姿势,令她曲线毕现。她的手臂垫在脸颊下,脸颊被挤得肉嘟嘟的,嘴唇也比平时挺。翘。

    宗凌的视线无声地落在那处。

    脑海中闪过刚才亲吻时的画面。

    水润而丰润,触感很软很香。

    色泽秾艳,像一片花瓣。

    他眸色暗了暗,脑子里不知在想什么,喉结突然滚了滚。

    也没有很软吧,也就一般。不过碰了一下就松开了,他都没来得及感受清楚。

    她身上太香,每天搽了什么?嗯,他一点都不喜欢。

    ……

    不如他再过去闻一闻。

    他俊容一绷。

    嗯,只是闻一下,然后告诉她别搽了。

    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容腾推开卧房的门,对他小声道:“侯爷,有人找。”

    宗凌面色一变,抿了抿唇,缓缓看一眼崔秀萱,神情不虞地起身往外走去。

    *

    崔秀萱约莫申时醒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忽然脸色一变,歪歪扭扭站起来,“祖母,我得回去一趟。”

    老夫人一眼便知她怎么了,立刻道:“快回去吧,好好歇一会儿。”

    崔秀萱起身就往外跑,秋池为她罩了件披风。

    她左右顾盼,“侯爷呢?”

    秋池摇头:“不知,方才容腾将他叫出去,就没有再回来。”

    崔秀萱垂眸思索片刻,往红英院走。

    换好衣服,她捂着肚子往床榻走去,砰一声倒在床上。

    夜色将暗未暗,此刻出门也不妥当,崔秀萱盖好被子,闭眼,索性睡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秋池推门而入,小声道:“夫人、夫人?”

    崔秀萱缓缓睁开双眼,“什么事?”

    秋池道:“夜里还去侍疾吗?”

    崔秀萱眨了眨眼,撑着腰痛苦道:“腰疼,不去了。”

    秋池道:“好,那奴婢先退下了。”

    崔秀萱没说话,卧房内,烛火摇曳。

    某一刻,她翻身下床,从衣柜里取出一件夜行衣,轻手轻脚地换上。

    又往被褥里塞了一堆衣服,伪装成有人在的样子。

    做好这些,她推开了窗棂,翻身而出,浸没在凄冷无声的夜色中。

    *

    崔秀萱在几日前就定好了计划。

    谁是替罪羊,如何栽赃,又如何脱身。

    只不过这几日事情冗杂,才拖到了现在下手。

    骑程大约一个半时辰,崔秀萱将马栓在一颗大树下,行至军营周围,飞身而起。

    她顺利地翻墙而入,轻手轻脚往账房走去。

    不远处,有晃动的明火。

    崔秀萱心底生疑,躲到一颗树后,侧身观察。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士兵的低喝声,脚步声整齐,篝火倒映出兵器在空中利落地挥舞。

    他们在练兵!

    崔秀萱心如鼓噪。

    为什么在深夜出来练兵?究竟想隐藏什么?

    不知不觉溢出了冷汗,她深吸一口气,不管了,她咬牙往账房走去。

    此刻,漆黑寂静的账房彻底与夜色融为一体。

    好在账房无人,崔秀萱行至门前,抬

    手握在门锁的位置,轻轻一捏,门锁掉落在地上。

    这时,耳边传来整齐地踏步声,崔秀萱脸色一变,闪身进了账房内。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屏息以待,不知过了多久,才敢行动。

    摸黑往里走,又捏碎一把门锁,她终于进入了吴若尔办公的房里。

    几乎来不及犹豫纠结,她将书架上的书扔到地上,制造出乱翻乱找的假象。

    做完这一切,她才推开了房里的窗棂。

    差不多是时候了。

    崔秀萱深吸一口气。

    果然,下一刻,有人大喊道:“不好,有贼人闯入!”

    她面色冷然,翻身跳上军营的外墙,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是的,替罪羊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是另一个她。

    既然那日已经暴露,不如利用这一点,将盗窃账本的事情栽赃给另一个自己。

    方才她进入军营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她曾比照过自己的身手与玄甲军士兵的素养。

    进入军营,当然会被发现,但她就是要恰到好处的被发现,被看见,然后恰到好处的逃离。

    当然,她也有失算的时候,就是她没有料到会有人在深夜练兵。

    篝火的光芒越发靠近了。

    崔秀萱身手敏捷,飞奔至那颗大树下,翻身上马,往京城外跑去。

    没跑一会儿,身后传来阵阵马蹄声,逐渐朝她逼近。

    必须把他们甩了。

    崔秀萱转了个弯,往右侧的树林中走去。

    此处路途曲折,还有野兽出没,崔秀萱才进去没多久,就撞上了一头野猪。

    她提刀刺死,不等她松一口气,突然听见有什么划破空气,下一刻,她的马惨叫一声,后蹄跪在地上。

    太糟糕了!

    她立刻飞身下马,跳到了一旁的树上,一颗又一颗地跳着往里走,动作迅猛。

    然而听后方的声音,他们并没有放弃。

    这时,她肚子骤然剧痛一下,有温暖的液体涌流而出,顿时脚步有些虚,自然也就慢了下来。

    后方的声音越来越越近了,几乎就在她的脚下。

    “就在前面,我看见他了!”

    大概太过紧张,崔秀萱的眼前黑了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突然,下方传来一道男声。

    “萱,跳下来。”

    崔秀萱垂眸看去,瞧见另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骑着马停在她下方。

    虽不见容颜,她却能立刻判断出来,是子尧。

    她不做任何犹豫,跳到了子尧身前。

    “走!”

    子尧坐在她身后,扔给她一个东西,“前面有一个三叉口,届时你把这个东西扔出去,喷出的烟雾可以迷惑他们。”

    崔秀萱嗯了一声,“子尧,谢谢你。”

    子尧道:“我的职责。”

    子尧是她如同“影子”般的存在,出现在这里也不稀奇。

    并肩作战这么久,他们彼此很信任对方。

    子尧道:“今夜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很麻烦。”

    崔秀萱顿了顿,刚准备回答他,下一刻,一把箭破空而出。

    就在距离他们的背脊不到一尺的距离,子尧抱着她滚落到一侧的灌木丛。

    马匹失主,无头苍蝇般拔足狂奔,转瞬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今夜有高手在此。”子尧作出结论,不断喘着气。

    崔秀萱隐隐不安,很快,子尧握着她的手腕站起来,两个人继续往那个三岔口跑。

    “快到了。”她压低声音道。

    就在下一刻,又是一把箭破空而出,崔秀萱头皮一麻,多年习来的直觉叫她迅速闪身躲开。

    他们的速度已经很快,按道理来说,应该甩掉了大部分士兵。

    那身后的是谁呢?

    崔秀萱不敢回头,那劲脆的马蹄声矫健有力,目标清晰。

    这时,子尧突然闷哼一声,鼻端钻入一股血腥味。

    他中箭了。

    崔秀萱脸色凝重,掏出袖口的那枚物件,伸手打开。

    此时,子尧厉声制止道:“不,不可以,还没到那个三岔口,你现在打开,会有性命之忧。”

    “你中箭了,再不用这个,你会死的!”

    子尧道:“与其这样,不如死我保你。你别管我了,那个路口就要到了,你快走吧,萱,保住你才有价值。”

    “……”崔秀萱咬牙。

    他曾数次救她,她怎么可能这么做?

    她掌心紧握,趁他不注意,快速拔掉了那个物件的线头,扭头往后扔。

    而就是那回头的一刻,她终于看见了后面的情景。

    他们的确甩掉了大半士兵,只有零星几个人跟在后方。

    而首当其冲的那个男人面容异常俊美,棱角分明。他眼神冷静,骑在一匹气宇轩昂的高马之上,手握弓箭,右臂张弓,直直对准他们。

    是宗凌。

    第28章 光天化日要靠在英俊男子的身上才能恢……

    白色的烟雾迅速膨胀,遮挡住视野。

    最后一根箭咻一下射过来,直直对准子尧。

    宗凌一定猜到她想带子尧离开,所以选择攻击子尧,让他彻底变成一个拖油瓶,拖延他们的逃亡速度,方便自己追踪。

    崔秀萱抿唇,扑过去将子尧撞开。箭羽擦着她的后背险险飞过去。

    她手腕一转,指尖浮现冰冷的光泽,一枚袖珍刀刃飞射而出,噗一声扎入马匹的脖颈内。

    宗凌坐下的马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走。”她架起子尧的肩膀,往岔路口跑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清脆的马蹄声消失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顺着一个路口跑进了一片稻田。

    皎洁的月亮挂在枝头,银霜般的月光洒在他们的脸上。

    急促的喘气声中,她感到粘湿的汗液顺着背脊流淌而下,引起一阵火辣辣的痛苦。

    她的背部有伤口。

    是刚才救子尧的时候……

    “萱,可以了,就到这里吧。”子尧闷哼一声。

    崔秀萱带着他走到一棵树下,背靠大树坐下。

    子尧喘着气道:“我衣领内藏着着一个鸣镝,你拿出来,帮我放信号出去。”

    这枚鸣镝是生风门特有的,放出信号后,门主就会派人过来接应。

    崔秀萱从他怀里摸出那枚鸣镝,拔掉绳栓,顿时在天空中炸开烟花。

    “你可以坚持吗?我得先走了。”崔秀萱望向子尧。

    宗凌也不知道何时回去,她需要立刻回府处理伤口,毁灭“罪证”。

    子尧握住她的手腕,“你等一下。”

    他似乎缓过神来了,伸手从袖口拿出一只小木盒,“此次宗凌北征,主上不打算让他活着回来。这里面有几颗药,你务必定期喂给宗凌。还有一颗是软骨散,届时大功告成,你可以借用它逃出来。”

    药?崔秀萱蹙眉,拿起木盒端详,问:“这种需要定期服用的药丸,到底是什么药?”

    子尧言简意赅:“这种药可以麻痹人的大脑。”

    换言之,最终他会变成一个活死人。

    崔秀萱一时没说话。

    事实上,她已窥探出皇帝的本性,在他眼中,生风门的刺客们不过是一枚枚无足轻重的棋子。

    若让她对皇帝誓死忠诚,恕难从命。

    她深知给宗凌下这种慢性毒药,她会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

    最重要的是,宗凌根本就不是那种会被轻易蒙骗的人。

    在她做出任何行动之前,自身性命无疑是要放在第一位。

    莽撞地给他下药,她先死还是对方死,这都不好说。

    这事必须审时度势,从长计议。

    关键时刻,保命要紧。

    当然,这些话她不能和任何人说。

    “我知道了。”她垂眸,含糊道。

    子尧道:“行,我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崔秀萱将手掌搭在他的肩膀上,深深一摁,转身往回程的路走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

    更深露重,吴若尔坐着马车抵达玄甲军军营。

    “到底是何事,这般着急?”他问。

    来接他的人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都不和我说。”

    看来是很要紧的事了。

    吴若尔面容冷凝,下车后直奔账房。

    账房内,宗凌长身玉立,站在混乱不堪的书架前,唇边勾起一抹讥笑。

    他修长冷白的手指托着一本书,偶尔翻看一页。

    吴若尔脚步顿住,面露惊慌,“这这这……!!来贼了?””

    嗯,来贼了。“宗凌颔首,嗓音冷漠,“你检查一下,少了什么东西。”

    吴若尔表情凝重,蹲下身翻开地上的账本,再拿起来整理好,放进书架里。

    待账本全部归位后,吴若尔道:“将军,少了去年的总账账本。”

    “拿走了账本,他们就能知晓我们的底细。”他语气带着急切,“将军,这下该怎么办?我们的胜算实乃大跌啊。”

    “别慌。”宗凌唇角浮现一抹笑,“知道我们的底细,该慌的是他们才对。”

    吴若尔一顿,稍微冷静了一些。

    这时,他脑海中浮现一个身影,不禁问道:“今日是谁来此处盗走了账本?”

    宗凌微微眯眸,似在回忆,“我猜测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人。”

    “果真是他?”吴若尔道,“可恶,看来那位手下的人才仍旧不少,没有我们猜测得那般一触即溃。千万不可轻敌。”

    宗凌沉默了一会儿,行至吴若尔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日辛苦你了,我送你回去。”

    二人往军营外走去。

    折腾了一夜,天色将明,露水顺着荷叶滚落而下,溅起剔透的水花。

    宗凌一回府,便有小厮前来传话,说是老夫人身体抱恙,叫他过去见她最后一面。

    如此蹩脚的借口,宗凌却不得不从,抬腿便往文碧院走去。

    才踏进隔扇门,便见崔秀萱脸色苍白的站在床边。

    他心下狐疑,视线淡淡扫过她雪白的面容,眉心微拧,一种酸酸胀胀的感觉在心里蔓延而开。

    他抿了抿唇,下一刻,便听老夫人道:“辛苦我的姝姗,来了身子还要过来照顾我这个老人家,好孩子,快去坐着休息吧。”

    崔秀萱僵笑了笑。

    今日她刚逃回府,就把门关好,脱了衣服给自己包扎伤口。这伤口并不深,只是很浅的擦伤,恰好上回涂抹胳膊的药膏还没用完,她对镜子涂在背脊的伤口处,然后用绷带缠起来。

    这才缠了一半,秋池就敲门说,老夫人快不行了,喊她过去探望。

    不用猜,她和宗凌一宿没过去,老夫人必然不满,才想方设法把他们二人叫过去。

    此刻对上宗凌那双深邃冷静的双眸,她不免心头一颤。

    谁能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就是今日午夜和自己大战过三百回合的刺客呢?

    “夫君不坐,我就不坐。”崔秀萱咬唇,眼神坚毅地站在宗凌身侧。

    宗凌冷嗤一声:“我才不陪你傻站着。”说罢,他行至一旁的坐榻,坐下。

    崔秀萱看一眼老夫人,也行至宗凌身后坐下,头靠在他的背上,轻声道:“夫君的背好舒服,我靠着睡一会儿。”

    宗凌倒没推开她,估计也是习惯了。他问:“你很困?”

    崔秀萱一个激灵,差点弹起来,她抖了抖睫毛,“你不知道吗,我们女子来这个都会乏力啊,要靠在英俊男子的身上才能恢复精力。”

    宗凌脸一黑,越说越离谱。

    她是妖精?要吸食男人的精气才能活下去?

    若真如此,他立马推开她。

    身后的女人没再说话,似乎真的深深睡去了。

    安静的卧房里,他的感官越发清晰。

    感受到她摄人的香气,温软的躯体。

    还有紧紧压着他的两。团。

    此时此刻,宗凌发现自己已经破例太多,莫名其妙忍受她的触碰,莫名其妙和她亲嘴,还莫名其妙地上。床了。

    这和他计划中的婚姻生活一点都不一样。

    宗凌唇线紧绷。

    就在这时,身后的女人动了一下,身前不停地顶。他。

    宗凌俊容一沉,回头想要呵斥她。

    而就在他回头的时候,崔秀萱也正好抬起头,唇精准地印在他的脸颊上。

    湿。润柔软,飘来着她特有的香味。

    她惊叫了一声,移开了唇。宗凌便看见了她红润丰盈的唇,妩媚潋滟的双眸。

    这一刻,真活脱脱像个女妖精了。

    宗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喉结往下压了压,置在膝头的手背青筋浮现。

    崔秀萱却侧目,看见了宗凌后背的衣料处有一片不易察觉的水渍。

    这不能怪她,是这个睡姿太奇怪,不流口水都不正常。

    她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唇,不打算和宗凌说。

    在文碧院吃过午膳,老夫人大概看她上午睡得别别扭扭,便放她回去午休。

    “凌儿,你也回去歇歇吧。”

    宗凌站起身,作揖道:“孙儿告退。”

    二人一齐退了出去,站在门口。

    回宗凌与崔秀萱的院落,他们需要共路一段。

    崔秀萱忙活了一夜,实在是困,只想回去舒舒服服地躺一会儿。

    她有一搭没一搭找宗凌说话,终于到了分叉路口,她抬眸,依旧用依依不舍的语气道:“侯爷,那我走了,夜里见。”

    宗凌面无表情,“嗯。”

    崔秀萱咬唇,转身往红英院走去,走着走着,她突然回了个头。

    宗凌站在原处,恰好与她视线相撞。

    他瞳孔微震,难以无视这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神。

    她居然想让他去红英院一起睡觉?

    宗凌冷哼一声,唇线紧绷。

    光天化日,举止大胆,臭不要脸。

    *

    当时,崔秀萱走着走着,似有所感,回头看了宗凌一眼,心中一震。

    他居然还没走吗?

    她顿了顿,没想太多,毕竟她太困了,便对男人弯唇一笑,回眸继续往红英院走去。

    抬腿迈入门槛,她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看见明晃晃的日光在她身后投下一道高大修长的黑影。

    崔秀萱微微蹙眉,缓缓回头。

    宗凌迈腿走进来,神情淡淡,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滚,走到一旁的圈椅坐下,手中把玩一只茶杯,他手指修长,茶杯被捏在掌中和玩具似的。

    这是?

    崔秀萱心下狐疑,缓缓走过去,深吸一口气,用十分惊讶又略带一点惊喜的语气问道:“侯爷,你怎么过来了?”

    第29章 亲亲你抱抱我好吗

    宗凌面无表情,看向她的视线似乎饱含深意,薄唇轻启:“你别废话那么多了。”

    啥??

    崔秀萱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好先缓缓颔首,“行,我准备睡一会儿,侯爷你呢,你困吗?”

    宗凌眸光闪了闪,缓缓移开视线,懒洋洋道:“不困。”

    他不困,难不成她得在这里陪他?

    崔秀萱太困了,只想睡觉,她揉了揉眼睛,去拉他的手,“躺着躺着就困了,走吧,我们去歇一会儿。”

    本以为宗凌会冷脸生气,谁知很轻而易举地就把他从圈椅内拉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往卧房走。

    行至床榻前,崔秀萱回头,瞧见宗凌面无表情站在她身后。

    “那我要脱衣服啦。”她莫名其妙很想这么说一句。

    宗凌的神情发生了很细微的变化,但还是不为所动的冷漠模样。

    崔秀萱打了个哈欠,把衣服脱了,爬上了床。

    把被子铺好后,宗凌还是笔直地站在床边。

    她伸出手,在空中停顿,最终还是收回来,整个人平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好了,我们快睡吧。”

    她也不去管宗凌了,把头埋在枕头里,呼吸逐渐均匀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响起,靠近床榻。

    男人略略弯腰,视线在崔秀萱的脸上来回观察。

    真的睡着了?

    不会等他把衣服脱了,突然之间就一跃而起跳到他身上吧?

    宗凌神情古怪,伸出手,修长的两指掐住女人的脸,雪白的脸肉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松手时,留下红色的两道指印。

    崔秀萱发出一声呓语,翻身面向他,雪白俏丽的脸,丰润红艳的唇,毫不设防的模样。

    宗凌脸色微变,脑子里突然没再深究为何她把他叫过来又自己睡着了这个问题。

    他缓缓伸手,

    指腹压在崔秀萱的唇上,摁下去,似要掐出水,触感幼滑。

    他喉结不自觉滚动,指腹来回碾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床边,一手支在床沿,这个动作似将崔秀萱困在在身下。

    他垂眸看着她的脸,眸色沉沉。

    亲她一下怎么了,他们都已经成亲了。夫妻间亲嘴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他亲她,说不准她会笑醒呢。

    而且她都亲过他那么多回,甚至做过更过分的事情,任意妄为,可恨至极。

    今天他要让她狠狠感受一下!

    这么想着,宗凌的手扣住女人的下巴,摆正,面向他。

    唇微微翘着,色泽诱人。

    雅致无人的卧房内,男人坐在拔步床沿,一手掐住女人的下巴,缓缓俯身。

    他先是碰触,唇柔软诱人,他的心脏猛然塌陷一角,动作轻柔如碰触一个易碎品,又忍不住将她生吞活剥,急促地在她唇上印下烙印,他张唇咬住她的下唇,吮吸,似在品尝,动作迷乱。

    宗凌微微阖上双眸,唇的触感便更是明显,呼吸不自觉加重。

    他动作越来越重,将她整个人都拢在身下,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够满足。

    他微微撤开,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眼底透露着烦躁,情。欲浮动。

    此刻,身下的她面颊潮红,眼角妩媚,嘴唇红艳,他竟一点不想叫第二个人看见她这副模样。

    就在他再度压下去,底下的女人发出一道不轻不重的轻吟,他呼吸骤停,下一瞬,有什么湿。滑的东西钻出来,舔了一下他的唇。

    他呼吸瞬间变急,脖颈处青筋分明,不经思考,也飞快卷了她的一下,喉结滚了滚,似在吞咽。

    崔秀萱的呼吸逐渐紊乱,在她睁开双眼之间,宗凌起身坐直,颇为冷静地看向别处,浑然不见方才的沉迷。

    冷峻的面容上,薄唇的水渍泛起亮弧,有些涩情。

    崔秀萱从梦中惊醒过来,支着胳膊坐起来,头发分外凌乱地垂落在肩膀上。

    她抿了抿唇,觉得嘴有些没知觉了,十分麻木,伸舌。头舔了舔。

    不过她刚醒,脑子浑浑噩噩,浑身都软绵绵的,表情木讷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宗凌在此时道:“醒了?”

    崔秀萱歪头看着他,心中疑窦丛生,“你还没睡?”

    宗凌冷冷道:“我不是说了,我不困。”

    崔秀萱盘腿坐在床上,叹了口气,懊恼道:“你知道我刚才梦见什么?”

    宗凌脸有异色:“……梦见什么?”

    崔秀萱捂着嘴,倒在床上,“梦见狗扑过来舔我的嘴,啊啊啊!!”

    宗凌:“……”

    “我不能再睡了,我要忘记这件事。”崔秀萱还在咆哮,“怎么会有这么真实的梦,我现在都还记得那种感觉。”

    宗凌突然问:“什么感觉?”

    崔秀萱的脸色简直像吃了苦瓜,吐了吐舌头,“就是很恶心的感觉嘛。”

    宗凌的脸色莫名变得难看。

    他的吻技很差吗,居然把他和狗比较?

    分不清是胜负欲还是别的什么在作祟,他双眸下移,直直盯着她的唇,眼神分外直白。

    他是要亲上来吗?

    崔秀萱顿时双眸瞪圆,有些消化不了宗凌突如其来的改变。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正欲反问,秋池低垂着头跑进来,面露焦急,“不好了,侯爷,夫人,出大事了。”

    *

    文碧院内,一直为老夫人医治的郎中拎着医药箱,垂着脸往外走。

    谁知恰好撞见赶过来的宗凌,顿时脸色一变,跪在地上,“侯爷,草民实在是无能为力了啊,求您高抬贵手,放我走吧!”

    宗凌把他一脚踹开,冷冷道:“将他绑起来,别让他跑了。”

    “是。”

    宗凌抬腿往屋内走,容腾从里面走出来,作揖道:“回禀侯爷,已经让人去请徐军医了,人马上就到。”

    宗凌神色沉重,行至卧房内,坐在老夫人床边,望着祖母苍白消瘦的脸,一言不发。

    “奴婢也不知为何,突然就变成这样了。”阿银在一旁拭泪,“今日上午还好好的,怎么就……”

    宗凌问:“她今日上午吃了什么?”

    阿银道:“吃了碗粥,还有汪大夫开的药。”

    宗凌视线一转,抬手端起桌案上的药碗,观察里面的药渣。

    过了会儿,他开口道:“一会儿徐军医来了,把这个药渣给他检查。”

    “侯爷的意思是说……”阿银满脸震惊,拿着那只药碗,喃喃道:“我知道了。”

    她突然又道:“侯爷,能不能把宫廷御医请过来,老夫人刚犯病那会儿,陛下有派御医过来为老夫人医治,效果十分显著。”

    这事还是宗凌等人回来时,才知道有这么一段插曲,当时御医已经走了,难以追究。宗凌让人将与那御医有关的药材全都烧尽了。

    男人唇线紧绷,冷冷命令道:“不必,此事不可声张。”

    阿银顿了顿,“是。”

    崔秀萱看着眼前的场景,默不作声,心中却突然闪过一个人的脸。

    她的直觉告诉她,此次事故一定与皇帝有关。

    卧房里分外安静,那是一种危险即将爆发前的死寂,隐藏暗潮涌动的杀机。

    不多时,军营里的徐军医赶过来,他先行了个礼,为老夫人把脉,表情逐渐凝重。

    他问:“今日老夫人吃了些什么?”

    阿银立刻将药丸端给他,“请您察看。”

    徐军医先是嗅闻,又伸出两指探入药碗内,沾上一些药渣,放入嘴中品尝。

    下一刻,他脸色大变,“这药有问题,老夫人吃了多久了?”

    阿银眼圈通红:“这几日一直在吃……”

    徐军医起身,拿了纸笔,坐在桌案前,神情冷肃的写上几个药材的名字,然后起身交给容腾,“去买这些药材来,一定要快!”

    “是是是!”容腾忙不迭地跑了。

    崔秀萱心底一沉,突然望向宗凌。

    却见宗凌颇为冷静地问:“我祖母有几成几率能活着。”

    徐军医长叹一口气:“将军,你我相识多年,我就和你实话说了吧,最多三成。”

    “这种毒药名为天石丹,是一种慢性毒药,可以麻痹人的大脑,最后变成不会说话也不会思考的活死人,十分歹毒,是一种禁药,失传已久。”

    “不过好在,我师傅活着的时候救过这种病人,当时我记下了药方。只是老夫人的症状颇为严重,也不知有没有用。”

    宗凌缓缓闭上双眸,揉了揉眉心,“你尽力就好。”

    徐军医抿唇,“是。”

    不多时,容腾回来了。崔秀萱站起身道:“我去监督他们煎药。”她想出去透透气。

    宗凌没说话,背脊靠着圈椅,手指支着脸颊,一言不发。

    崔秀萱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煎药的人是阿银,徐军医也站在一旁指导。

    见她过来了,徐军医问道:“侯爷还好吗?”

    崔秀萱顿了顿道:“他挺好的,情绪很稳定。”

    徐军医不语,药煎好后,他将药倒入药碗内,然后端给了崔秀萱。”

    “夫人,你送过去吧。侯爷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很了解他。他对老夫人的感情,不能用只言片语来形容。只是他向来不将情绪外露,所以看上去很冷静。但我知道,他其实很慌乱,很害怕老夫人离他而去,我恳求你去他旁边照顾照顾他,好吗?他现在一定很需要。”

    崔秀萱接过托盘,神情复杂。

    最终她点头,“好。”

    走过长廊,她迈入门槛。

    宗凌蹲在床榻边,双手握住老夫人一只手臂,靠在额头上。

    崔秀萱一步一步走过去,宗凌侧目看向她,立刻起身接过药碗,在女使的

    帮助下,给老夫人喂了药。

    崔秀萱靠近他,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头也靠上去。

    男人的肌肉在那一瞬间紧绷住。

    第30章 这么舍不得他?残酷

    “宗凌,你抱抱我,然后我也抱抱你,好吗?”

    崔秀萱小心翼翼地说出这句话。

    她心如鼓噪,时刻注意宗凌的反应。

    男人身形一僵,还是保持那个姿势,嗓音冷漠:“行了,一边去,祖母跟前,别和我腻歪。”

    崔秀萱歪头,困惑道:“可是我怎么觉得,祖母就喜欢看我和你腻歪啊?”

    宗凌冷下脸,正要说话,谁知女人抱住他的力气更大,紧紧贴住他的手臂,身躯温软:“那我们多抱一会儿,没准祖母就乐醒了。”

    他推拒的手僵在空中,缓缓收回,心脏微微发麻,声响鼓噪。他薄唇紧绷,眸色闪动,半点都看不出他此刻混乱到狼狈的心绪。

    许久,他冷笑一声:“每天净会胡扯。”

    崔秀萱道:“哼哼,你等着吧,祖母马上就醒过来了。”

    她还真是……呵。宗凌吐出一口气,不知是不是无奈还是别的什么。

    “她当然会醒。”他道。

    房间内沉痛的氛围散去许多,二人就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动作,守在老人床前。

    烛火摇曳,他们依偎的身影投射在床帐上,有几分温馨。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容腾的声音:“侯爷,杨柏副将带消息过来了。”

    宗凌神色微变,正欲起身,却见女人仍旧抱着他一动不动,面露不满。

    “行了,松手。”他脸一黑,好不容易抽出自己的手。

    他起身,欲往外走,不经意地撞见女人幽怨的目光,顿时唇线紧绷。

    啧,也太黏人了,一刻都离不开不成,他每天都忙得很,哪有那么多时间顾忌她。

    宗凌望向她,缓缓道:“我会尽快回来。”

    崔秀萱认真地点了点头。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才抬腿离开。

    待宗凌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收回视线,心中思忖起来,杨柏突然过来侯府,恐怕是带来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她有些好奇,只可惜此刻青天白日,不好过去探听,只得做罢。

    *

    此时,书房内氛围紧绷。

    宗凌一推开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呜呜呜的叫声。

    他迈进门槛,神情冷漠,居高临下地望着倒在地上,捆成粽子的男人。

    容腾为他关好门,过去将男人口中的纱布摘掉,厉声道:“你最好老实说话,胆敢有任何遮掩,不会叫你好过。”

    此人便是那日前来侯府医治的宫廷御医吕风。虽说当日让他溜了,但出了这样的事,怎可放过他?

    出事后,宗凌派人蹲守,趁此人归家之际,将其打晕绑了过来。

    “侯爷,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吕风不停地磕头,“我向佛祖起誓,此生若做过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全家不得好死!”

    “不说?”宗凌不为所动,神色淡淡,指骨抬了抬,“将人带上来。”

    “是。”容腾走到书房内的一支花瓶前,朝左扭动,很快书架后出现一间暗室。

    一个男人被绑在刑架上,衣衫褴褛,浑身都是鞭痕,血肉模糊。

    是之前给老夫人疗伤的郎中。

    容腾道:“这人你认识吧,我多番审问,他吐露此前确实与你有过联络,而且是你主动联络的他。事已至此,你还不认罪吗?”

    “真是胡说八道!”吕风大惊失色,指责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不成?我可是宫廷御医,每日要给陛下请平安脉,深受器重,你们若敢对我动手,绝对没有好下场。”

    “你看我们敢不敢。”容腾冷笑,拿着鞭子走过去,甩在地上,啪一声响。

    吕风脸色骤变,筛糠似的抖,语气略微软了些:“定远侯,就算动手也要讲点道理吧,开药的人是他,你审问他便是,为何怪到我头上?就因为我当时来了侯府一遭吗,我可是听说,你将我给的药材都给扔了。这人就是故意给我泼脏水!”

    “侯爷,你的确如日中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也不可漠视王法,为所欲为!”

    宗凌本一直闭目,听他们说话,此刻缓缓睁开双眼,冷冷道:“你倒是会颠倒黑白。如今我祖母无故中毒,命不久矣,我欲抓住幕后真凶,不放过一丝一毫线索,却成了我的错?可笑。我遭人暗算,必会想办法问出真相,绝不放过。来人,此人行径可疑,带他下去审问。”

    容腾道:“是。”

    他走过去,将吕风从地上拽起来,扣在掌心,二人往书房外走去。

    而就在他打开书房大门时,吕风却不知何时将麻绳解开了,嘴里叫了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宗凌,你持强凌弱,不得好死!”

    说完,他拔腿往一颗树跑去,砰一声,撞上去,鲜血横流,缓缓倒在地上。

    书房内的人一惊,皆站了起来,容腾脸色大变,跑了过去,将手探在他的鼻子下,片刻后,语气沉重:“没了。”

    一直旁观的杨柏冷笑出声:“还真是李从南养的一条好狗!”

    “现在他死了,我们就无法直接质问李从南,怎么办?”

    宗凌道:“他也是这么想的。”

    杨柏双目瞪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才那句话喊得凄厉又响亮,书房外围满了人,叽叽喳喳,皆面露惊吓,还有几个吓跑了。

    杨柏有种不祥的预感,此时,宗凌起身,缓缓道:“你回去吧,这事先别管了,我去陪陪祖母。”

    “啥?”杨柏顿了顿,都这种时候了他还?!

    不过一起共事这么年,杨柏到底是相信她的,只好道:“是。”

    *

    文碧院,崔秀萱站在脸盆前,挤干手帕,再走过去为老夫人擦拭身体。

    擦拭了一道,摸了摸水温,觉得有些凉了,便端着脸盆出去,叫人换水。

    她推开门,絮絮叨叨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那太医脑门前好大一个血窟窿,哎呀,叫得可惨了。”

    “还能干嘛,被侯爷逼死的呗!”

    “不会吧,我们侯爷性格虽冷厉,却不至于残害无辜之人。”

    “诶,你这人,事实都摆在眼前了,侯爷这几年权势滔天,罔顾王法,怕是越发嚣张。不成不成,我得想办法拿到身契,再这么折腾,焉知那日祸事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

    交谈声逐渐远去,崔秀萱才抬腿走出去,神情凝重。

    那个太医死了?

    一个企图谋害老夫人的太医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惨死在侯府,崔秀萱再次见识到宗凌的冷血残酷。

    如果她的身份被发现……

    崔秀萱哆嗦了一下,不行不行,她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如果被发现,她一定——

    跑!

    立马跑。

    正思忖着,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崔秀萱抬眸看去,见宗凌神色冷峻,朝这里走来。

    崔秀萱莫名有些胆寒,老觉得下一刻她就会被抓去扒皮抽筋了,于是她端着脸盆,一动不动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垂眸隐藏情绪。

    等宗凌不屑一顾地路过她,无视她。

    那双漆黑的鹿皮靴一步步靠近,最终停在她身前,不走了。

    崔秀萱端着脸盆的手微微一颤,水面泛起涟漪。

    下一刻,宗凌的声音响起:“干什么,我不是尽快回来了吗?”

    崔秀萱一顿,抬眸望去,“什么?”

    宗凌站在她身前,他个子很高,肩膀很平直,五官锋利而俊美,正垂眸望着她。

    如果崔秀萱平视的话,看见的是他形状健美的胸口。

    崔秀萱觉得脑子是个很神奇的东西,这种时候她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胸肌。

    她下意识回避宗凌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移动到他

    的胸口,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又移回他的脸。

    “侯爷去干什么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她随口问道。

    宗凌胸口起伏一下,瞳孔微颤。

    居然真的生气了?

    方才一走过来,就觉得她在假装不理他,面无表情摆脸色。

    果然是觉得他回来得太晚了。

    半个时辰而已,有这么舍不得他吗?

    这女人是不是太粘人了点?

    这么想着,宗凌的唇角控制不住地勾了一下,沉声道:“我是有正事要办,你不要无理取闹。”

    崔秀萱蹙眉,无理取闹?她有吗?

    “我只是问一句,哪有无理取闹。”她幽怨地看着他。

    宗凌拧眉,都明摆着一脸不开心,还说没有?女人的嘴都这么硬?

    在官场上他如鱼得水,但他如今发现,处理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比官场上的事麻烦多了。

    他心脏麻麻的,嗓音放缓道:“半个时辰,很快了吧。”

    崔秀萱立刻道:“我也觉得挺快的,放心吧,我没有生气。”说完,她端着脸盆就走,想要从方才的事缓过来,一个人静一静。

    谁知下一刻,宗凌飞快拉住了她的手,手中的水差点倒出来,崔秀萱倒吸一口凉气。

    她回头,有些生气看着男人。

    望着一脸愤怒的女人,宗凌瞳孔骤缩。

    居然气成这样了,就因为离开了她半个时辰?

    他以前不理解,现在更不理解那些三妻四妾的男人,他觉得应付一个妻子就已经很头疼了。果然当初他就不该听祖母的莫名其妙就成亲了。

    “下一次我早点回,行了吧?”他的眼眸紧紧盯着崔秀萱的反应,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崔秀萱艰难地扯开自己的手臂,只想离开,对他僵硬一笑:“好好好,侯爷,你怎么样都好,行吗?”

    但没走两步,她的手再一次被擒住,动弹不得。

    这般敷衍而阴阳怪气的语气,宗凌额角青筋直跳。

    只走了半个时辰,还是去办正事,她为何不停地生气,到底怎样才能不气了?!

    “你喜欢什么,我送你,什么都可以,就当做我给你的赔礼。”

    而崔秀萱看着被紧紧攥着的那只手,蹙起眉头。

    都说她没有生气了……啊啊啊!!

    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