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过度忧思撒娇
那日不欢而散后,崔秀萱再也没见过宗凌。
她似乎被遗忘在了这里。
她手腕上的麻绳被摘掉,换成了另一种材质特殊的束绳。这种束绳没有麻绳那么磨手,但是绑得更紧,并且越挣扎越紧。
崔秀萱无可奈何,偶尔透过门帘的缝隙,看着大家有条不紊的生活。
而她只能被迫待在帐篷里,孤立无援,子尧也不知所踪。
最重要的,她最近睡得不太好。
每次睡着后,就呼吸不通畅,好似有人压住自己,抱住自己,不断挤压,力气大到她都快窒息了。
之前做春。梦,现在倒好,每天梦见鬼压床。
这地风水太差,完全不利好她。自打来了这里就霉运缠身,连连败落,如今沦落到被软禁的下场。
她必须得离开这里,或许离开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化悲愤为食欲,吃了三碗饭,又躺到床上休息。
“我最近老是梦见鬼压床。”崔秀萱仰头看着帐篷尖尖,自言自语。
进来打理卫生的当歌身形一僵,表情颇为古怪,好半天才道:“可能是安神香份量不够,奴婢再加量。”
崔秀萱眨了眨眼,蹙眉,没有说话。
夜里,她沐浴过后,往床榻走去,走到一半转了个身,行至香炉前,将点燃的熏香扑灭了。
她笃定,就是这个香的问题。
做完这一切,崔秀萱上榻入睡,很快睡过去。
半夜,她似有所感,提前睁开了双眼。
眼前闪过一个模糊不明的东西,她猛然一震,顺着那东西看过去。
黑暗中,一个人坐在她床边。
“什么人?”她脸色骤变,当即扑过去擒住对方,可她忘了手被束绳绑住,失去重心,狼狈地栽倒下去。
下一刻,对方牢牢握住她的手腕,她勉强控制住了身形。
对方沉默着,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彼此呼吸交错,炙热缠绵,崔秀萱闻到了宗凌身上冷冽的气味,大为吃惊,“你怎么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他白天不见踪影,大半夜出现在她的帐篷里?
宗凌的声音响起,颇为严肃:“我特地过来监视你,毕竟你一向最喜欢在晚上耍一些小手段。不过好在今夜你比较老实,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哦。”他说得也对,崔秀萱信了。
宗凌说完这话,再度陷入沉默。
气氛莫名有点尴尬,莫名有一种被抓包的尴尬。崔秀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问道:“你还要监督多久啊?”
“走了。”宗凌立马起身,他抬腿往外走去。
“等一下。”崔秀萱叫住他。
好不容易来了,肯定不能放他走。
她这几天想过了,单凭自己偷偷溜出去难如登天,必须得从宗凌这里下手。
“宗大人,我们商量个事好不好?”想到一会儿要说的话,崔秀萱刻意软声软语,有些讨好的意味。
在这静谧的深夜,像
一片柔软的羽毛挠着宗凌的心窝。
宗凌喉结滚了滚,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什么事?”他嗓音沙哑。
崔秀萱用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说道:“我把你想要的给你,你放我走行吗?”
宗凌脸色骤变,阴鸷地盯着她,唇线紧绷。
她想走?
犯了这么大的错,她还妄想离开,真可笑。
男人死死盯着她许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弧:“你做梦,这辈子都别想走。”
崔秀萱瞪圆双眼,顿感惊恐。
她缓了缓,又重整旗鼓,询问起动机:“那你留着我,想做什么?”
宗凌冷笑,慢条斯理道:“你犯下这如此多罪行,我留着你,当然是为了折磨你。”
崔秀萱颤声道:“……要怎么折磨?”
宗凌抬手扣住她的下巴,指腹摩挲她细腻的脸肉,附耳威胁道:“我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你就等着吧。”
崔秀萱心底腾升一股恐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还没说话,喉咙里突然泛起酸水,她猛然低头,呕吐了起来。
宗凌动作僵住。
崔秀萱捂住嘴,弯腰不停干呕,眼眶湿润泛红。
掌心下她的身体不断颤抖,宗凌不由放轻动作,猛然站起身,“来人!”
当歌的身影快速出现在营帐内,很快,灯烛点燃,室内被照亮。当歌朝这里看了一眼,抿唇道:“夫人这是有喜了?”
有喜两个字似当头一棒,营帐内二人动作皆是一顿。
崔秀萱抬眸看向她,嘴里吐出一句“有喜”没说完又干呕了起来。
宗凌瞳孔剧烈振动,紧紧盯着崔秀萱的脸,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他顿时手不知道放在哪里,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崔秀萱虚弱道:“好难受……”
宗凌立刻抱住她,“那你靠着我。”
很快,徐军医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
他看了眼整个人僵硬不动的宗凌,动了动唇,没说什么,直接走过去给崔秀萱诊脉。
“夫人最近是不是暴饮暴食了?”徐军医问。
崔秀萱点头,“嗯……”
徐军医道:“暴饮暴食,加之最近心情时常大起大落,过度思虑,导致肝气犯胃。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持心情通畅。”
“好。”
徐军医又叮嘱了几句。
整个过程,宗凌始终没有说话。
他垂眸,颤了颤睫毛。右手紧紧握拳,骨节泛白。
他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他缓缓抬眸,双眸泛红,看向脸色苍白的崔秀萱,心口像塞了一块浸透水的棉花,要窒息了。
便听她说道:“所以不是有喜了?”
徐军医道:“不是。”
崔秀萱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像是扔掉了一个沉重的负累。
这再度成为她丝毫不想与他有任何瓜葛的证明,宗凌的神情瞬变,阴冷地盯着她,喉结直滚。
崔秀萱本和徐军医说这话,宗凌猛然站起身,下颚线紧绷,快步往外走去,似乎厌烦至极,完全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崔秀萱不解地看着宗凌的背影,而徐军医面露担忧地看男人一眼,叹了口气,“老夫也走了。”
崔秀萱目送二人离开,心里舒了一口气,吓死她了,怀着孩子逃跑多不方便啊。
*
崔秀萱又好几日没见到宗凌,但是秋池回到了她的身边。
秋池先是很激动地抱住了她,诉说了这几日发生的破事,然后满脸懵懂地看着她:“夫人,你的手为什么被绑住了啊?”
崔秀萱张了张嘴,无法和她提及。她想了想,认真说道:“因为将军喜欢。”
秋池面露困惑,“喜欢?”
崔秀萱点头,“对,他觉得这样比较刺激。”
秋池似乎听懂了,脸刷一下红透了,从此再也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崔秀萱又等了几日,有些着急,因为她要找韩颜拿蛊毒的解药。
而且,她很忧心子尧的下落。
于是今日当歌进来照顾她的时候,崔秀萱多问一嘴:“最近宗凌有来监视我吗?”
当歌的脸一绷,“夫人,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秀萱失落不已。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办法。
她可以干点坏事把宗凌引过来。
当晚,夜深人静时,她缓缓睁开双眼,准备溜出去干点惊天动地的大事。
结果她起身,就看见宗凌坐在她对面的太师椅上,冷冷盯着她。
他有这么喜欢这把椅子吗?
崔秀萱缓缓别开视线,一时间没说话。
沉默的空气存在感极强,宗凌突然问:“名字。”
“……嗯?”
“你的名字,不然我怎么称呼你?”他淡淡道。
崔秀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叫王铁柱。”
“……”宗凌道,“说实话!”
崔秀萱抿了抿唇,“……李狗蛋。”
宗凌眸色沉沉,在崔秀萱那句富贵说出口之前,他猛然道:“你闭嘴。”
她居然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他……
这个骗子,演技浮夸的骗子!居然能把他骗得团团转。
宗凌的眼神越来越阴沉。
他冷嗤道:“你还敢差人来找我?难道不怕我想起你后,把你杀了吗?”
崔秀萱的视线不断落在那张太师椅上,神情怪异,她蹙眉道:“那我也不能一直被关在此处。”
宗凌身子后仰,懒散地靠着太师椅,唇角笑意冷淡而残酷:“你想走?行,过来讨好我。”
听见这话,眼前的一切和她的梦镜彻底重合。崔秀萱紧紧盯着他,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别坐那把椅子上和我说话?”
宗凌愣住,缓缓出声,质问道:“为什么?”
崔秀萱咬唇,别开视线,道:“反正就是不太好。”
她会做春。梦的。
宗凌缓缓拧眉:“什么不太好?”
崔秀萱着急了:“哎呀,你别坐那里了好不好!”
她一急,语气就含有自己都没发现的娇嗔。
宗凌脸色微变,眸色沉沉盯着她。
崔秀萱垂眸,命令道:“你坐过来!”
宗凌缓缓收了腿,居然起身,坐到她身侧。
崔秀萱猛然抬眸,诧异地盯着他。
宗凌过来后,目光忽然却落在她的手腕上,拧眉道:“你的手怎么了?”
崔秀萱垂眸看过去,手腕上被勒出一道紫痕,她道:“今天和我的女使玩时,忘记手被绑起来,使劲后就被勒成这样了。”
宗凌道:“为什么不说?”
“啊,可以说吗?”她不是囚犯吗。
宗凌哼一声:“你怎么这么蠢?”
很快,徐军医又走了进来,他脸色铁青,“一把老骨头了,每天晚上来吵我。”
他走过去,为崔秀萱上了药。
她手腕上的束绳终于被摘下来了。
她活动着手腕,又看向近在咫尺的宗凌。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心如鼓噪,她也许可以离开了,但前提是不能再被绑着手。
她看向宗凌,抬起自己的手臂,将伤口给他看,“真的好痛哦。”
宗凌猛然抬眸,神情冷厉,微微眯眸,“你又想做什么?”
崔秀萱有一刻退缩,但她刚才发现了一件事。
宗凌好像挺吃撒娇这一套的。
于是她迎上男人冷漠的眼眸,靠过去,双臂环住他的脖颈,娇声道:“我就不绑了吧,好不好啊?”
第52章 发簪以前的事我不——
宗凌缓缓道:“你一个囚犯有什么资格提条件?”
崔秀萱动作一僵。
“没有人和你说过你演技很差吗?”宗凌道:“又在盘算些什么?”
“想逃了?”他眸色沉沉。
崔秀萱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否认:“没有。”
“你主动亲近我,除了想逃还能干什么?”宗凌唇线紧绷。
她手臂触碰到男人的脖颈,上面骤然浮现凌厉的青筋,从下颚线到衣领处,展现男人隐隐待发的怒意。
崔秀萱蓦然把手收回来,瞳孔振动,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骤然收回的动作,男人的脸色更是冰冷。
“老实在这里待着,别再动些小心思。”他猛然起身,离开了这里。
崔秀萱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咬唇叹息一声。
之后,宗凌偶然过来询问她一些中规中矩的问题,态度冷漠而疏离。
每当她想和他说点别的,他就会冷漠地打断她,不给她任何机会。
崔秀萱终于得出结论,只要她想动歪脑筋,宗凌永远一眼看穿。
她很困惑,以前都骗得到他,现在怎么骗不到了呢?
不过好在因为手腕受伤,暂时没有绑住她的手。
但只是暂时。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没再试图做什么,一直乖乖的待在这里,手腕上的伤渐渐好了。
宗凌又过来了。
崔秀萱正在午睡,蓬头垢面地坐起来,困惑地看着他。
宗凌又坐在那张椅子上,嘲讽道:“吃了睡,睡了吃,你日子过得挺滋润。”
崔秀萱立刻道:“没有没有,其实我每天都过得特别不好。”
宗凌看向她,刻意问她,“哪里过得不好?”
崔秀萱道:“我内心很痛苦,每天被关在这里,蓬头垢面的,也不能和别人说话,我有苦说不出啊。”
宗凌挑眉,慢条斯理道:“这还是过得很好吗?”
崔秀萱幽怨地看着他。
他又想干什么?
宗凌勾了一下唇,正要说话,女使端着膳食走了进来。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一齐走向圆桌坐下。
看向一旁的宗凌,崔秀萱面露诧异。
他居然要和自己一起吃饭吗?
不怕她下毒啊?
崔秀萱拿起筷子,动作突然一僵,缓缓看一眼宗凌。
对方也看过来,好像在问她怎么了。
没有要求将她的手腕绑起来的意思。崔秀萱松了一口气,低头吃了几口饭。
由于头发披散着,老是掉下来,她只好不停地去拨弄自己的头发。
宗凌拧眉道:“为什么不绑起来?”
崔秀萱默默道:“没有发钗固定。”
宗凌没说话了。
二人用完晚膳,宗凌立刻起身,崔秀萱突然道:“你要走了啊?”
宗凌脚步一顿,淡淡道:“不想我走?”
崔秀萱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说出口了,在她迟疑的时候,宗凌已经在她对面坐下了。
夜色已经暗下来,森林里的萤火虫在营帐周围转圈。
宗凌坐在她面前,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她说些什么。
崔秀萱被宗凌这种眼神注视着,脸隐隐发烫。
她愤愤想,他怎么能这么看着她?
相顾无言之间,宗凌问道:“想和我说什么?”
崔秀萱抿唇。
她的确不想他走。但和他说想离开又不可以,那说点什么好?
“你最近睡得好吗?”她随口说道。
宗凌一顿,说道:“不太好。”
崔秀萱蹙眉:“为什么?”
宗凌道:“想你。”
“……啊?”
宗凌补充完整道:“想你的事。”
崔秀萱慢吞吞哦一声,“我这几天不是乖乖待在这里了吗?”
宗凌道:“不想逃了?”
崔秀萱哪敢说真话啊?她立刻点头:“嗯嗯。”
宗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崔秀萱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虚,突然破罐子破摔道:“你要折磨我,我凭什么不想逃?”
宗凌一愣。
他缓缓道:“那不折磨你,你就不想逃了吗?”
崔秀萱看着他,不说话。
她一脸怅然的模样,眼底还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宗凌定定看着,突然起身,离开了这里。
崔秀萱莫名其妙。
真是一个奇怪的夜晚。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心底突然有点难过。
次日早起,她一睁眼,就看见宗凌又坐在她对面。
她都快习惯了,很淡定地坐起身。
秋池走进来,朝她说:“夫人我为你绾发吧。”
崔秀萱顿了顿,走向妆镜,瞧见上面放了一只精致的木盒,里面放着一只白玉兰簪。
她看了眼一旁的宗凌,男人没看这边一眼,就好像这一切和他毫无关系。
崔秀萱睫毛颤了颤,在妆镜前坐下,秋池站在身后给她绾发。
等到要用发簪的时候,一只手比她先一步拿起来,握在掌心。
崔秀萱抬眸,宗凌站在她身前,垂眸看着她,将发簪戴在她的发髻里。
“以后可以戴着它。”他道。
崔秀萱干巴巴道:“哦。”
做完这一切的宗凌并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问道:“一般上午都会干些什么?”
崔秀萱道:“看会儿书,画一会儿画。”
宗凌道:“给我看看。”
两个人来到桌案前,崔秀萱拿起自己画的茉莉花,是她对照营帐内圆桌上摆的那一只。
她忍不住道:“是不是有进步?”
宗凌缓缓勾唇,故作思索片刻。
崔秀萱一脸紧张。
最终他道:“有一点。”
崔秀萱松了一口气,然后兴奋道:“那你把这副画装裱起来吧!”
宗凌一顿,“什么?”
崔秀萱道:“上次我送你的那幅画你也装起来了啊,这幅画的更好了为什么不能装起来?”
宗凌脸色猛然一变,瞳孔震动,唇线紧绷,耳根莫名染上薄红。
他脑子飞速转动,正准备说话,但是崔秀萱已经继续画画,没有再管他。
宗凌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
崔秀萱认真画画,从早上画到中午,准备起身用膳时,发现宗凌还在。
他坐在一旁,正专注地看着她。
崔秀萱脸有烫起来,她发现她有点受不了这种眼神。
这让她很想走过去,对宗凌做些什么。
但是不行,现在他们的身份已经不一样了。
这么想着,她板着脸道:“去吃饭。”
两个人吃完饭,宗凌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崔秀萱狐疑地看向他,宗凌顺势问道:“你下午一般都干些什么?”
她想了想,“睡觉。”
宗凌一顿,“哦。”
崔秀萱起身走去床榻,脱得只剩中衣,躺在床上。
她突然想,宗凌不会在睡觉的时候也看着她吧?
这样不行,万一做春梦喊出他的名字岂不是很丢脸。
这么想着,她立刻背对着外面,脸朝墙壁,紧闭双眼。
她很快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她睁眼,突然觉得腰被什么勒住了,回头看去,看见宗凌那张冷硬俊美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处,双眸紧闭着。
崔秀萱蹙眉,想推开他,但又舍不得推开,很喜欢这种被紧紧抱住的感觉。
于是她怪在了宗凌的头上,他怎么能这样呢?
她苦恼地想着,一动不动。
不多时,宗凌也醒来了。
他一愣,缓缓坐直身来。
两个人坐在床上四目对视,没说话。
这真是她和宗凌在床上最安静最纯洁的时刻啊。
“吃饭吧。”崔秀萱下床,往圆桌走去,宗凌跟在她身后。
饭菜已经盛上来了,崔秀萱吃了几口,伸手去舀汤,舀到一半,汤勺突然掉下来,她痛叫一声,捂住自己的手腕,“啊。”
宗凌脸色一变,起身去叫徐军医。
很快,徐军医过来了。他替崔秀萱包扎好手腕上轻微的烫伤,忍不住说道:“这种小伤,非要叫我?”
宗凌不说话,徐军医吹胡子瞪眼地走了。
二人慢慢吃完饭,放下碗筷,又陷入了沉默。
在宗凌开口前,崔秀萱已经抢先回答,“晚上什么也不干。”
宗凌却问道:“那你想干什么?”
崔秀萱愣住了。
她想了想,缓缓道:“想出去抓萤火虫。”
宗凌抿唇,没说话。
崔秀萱苦恼道:“可是我已经很久没出门了。”
又撒娇。宗凌啧一声,沉默片刻,起身将衣服穿好,回头对看向她,“走吧,我带你去。”
崔秀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很快,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在外忙碌的女使、士兵、伙夫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夫人,这几日去干什么了,好久没看见你了。”
“我们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呢。”
崔秀萱有一霎那的愣怔,一一回答他们。
她惊讶于这些人对她毫无敌意,原本她以为她的身份人尽皆知。
萤火虫点亮了黑暗森林,宗凌紧紧握住她的手,似乎是怕她跑了。
身后有数十个士兵跟着他们。
崔秀萱手上拿着一只扑萤网,在森林里蹦蹦跳跳。
她身手不错,很快抓住了几只,全被被放在了玻璃罐里。
她乐呵呵地走到宗凌身侧,“看,漂亮吗?”
宗凌缓缓道:“好看。”
他眼底满是女人开心的笑容,“只要你不走,我以后每天都可以带你出来。”
崔秀萱抿唇,“好啊。”
宗凌突然伸手,缓缓抱住了她。
崔秀萱将脸埋在他怀里,神情隐晦而复杂。
宗凌忍不住道:“留下不好吗,之前的事我不——”
话还没说完,他脖颈一凉。
男人瞳孔一震,垂眸看过去。
今早他亲手戴上的发簪,此刻架在他的喉咙处。
崔秀萱道:“放我走。”
第53章 恨明月高悬不独照我……
玻璃罐失去桎梏后,滚落在草地上。萤火虫立刻顺着瓶口钻出来,明亮璀璨,围绕着对峙的二人,再往漆黑的森林里飞去。
细白的手指握住那只发簪,稳稳抵在男人的致命处。
所有的声音在那一刻彻底消失,崔秀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雷轰鸣。
她手指更是用力,用力到细微抖动,缓缓抬眸,看见一双阴冷且浮起血丝的双目。
“大胆!”守在远处的士兵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动作迅速,围了上来,“立刻放下手中利器!”
崔秀萱看一眼他们,“你们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
宗凌瞳孔振颤,死死盯着她,脖颈处浮现凌厉的青筋脉络,骇人不已。
士兵们果然不敢动了,警惕而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崔秀萱又侧目,看向宗凌,轻声道:“我的同伴呢?”
宗凌冷冷盯着她,“死了。”
崔秀萱蹙眉,坚定道:“不可能。”
宗凌唇角浮起一抹冷弧:“为什么不可能?”
崔秀萱道:“你都没杀我,也不会杀他。”
宗凌:“……”白痴。
崔秀萱问:“他在哪?”
被人抵住致命处,宗凌姿态仍是冷静,眉眼沉静,淡淡道:“我说了,死了。”
崔秀萱不信,她问了无数遍,但宗凌就是不告诉她。
她终于有些动摇,双目泛红,“他真的死了?”
原来她也会有真心吗?
宗凌看着眼前双目泛着水光的女人,心中恨意更甚,他残酷道:“对,早在抓到他那日,我就把他杀了。”
下一刻,他在她眼底看见清晰翻涌的恨意。
宗凌死死盯着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涌,甚至从喉咙里涌起一股血腥味。
崔秀萱收回视线,吸了吸鼻子,嗓音冷静道:“给我拿一根绳子,还有一匹马——”
她话还没说完,握住发簪的手指忽然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
她猛然看过去,宗凌正抬腿往前走,那支发簪就这样陷入他的喉咙,飞快划破了皮肉。
崔秀萱大惊失色,快速缩了一下手,然而来不及了,男人的脖颈处涌出了一滴血珠,缓缓沿着脖颈滚落而下。
她呼吸急促,瞳孔振动,视线僵硬地缓缓上移,撞入那双沉静漠然的双眸,正因为他的神情过于冷静,显得他的行为更是偏执而疯狂。
崔秀萱难以置信:“你——”
宗凌垂眸看着她,却缓缓移开视线,黑硬的长睫遮住漆黑深邃的双眸,不知他在想什么。
崔秀萱缓了缓,对士兵说道:“给我一根绳子还有一匹马。”
士兵咬牙,试探般看了一眼宗凌,“将军?”
宗凌道:“给她。”
士兵往营地跑去,很快牵了一匹马过来。
就在他准备靠近他们的时候,崔秀萱制止了他,“不准过来,把绳子扔给我。”
士兵瞪她一眼,将绳子扔给了她。
崔秀萱用麻绳将宗凌捆住,她本以为会很艰难,但过程出奇的顺利,很快,宗凌就被五花大绑的站在她面前。
她忍不住看了眼他被紧紧勒住的胸肌,轮廓分明,深深吸引她,她克制地移开目光。
崔秀萱一手挟持宗凌,一手拉着马,往南觉山走去。
士兵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他们。
夜晚的树林安静而神秘,偶尔有野狼嗷叫,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树林里,树叶簌簌落下,崔秀萱一脚踩上树叶,往里走去。
只要穿过这片树林,她就安全了。
二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男人的脚步不慌不乱,始终沉稳而镇定。崔秀萱心里涌上一股慌乱,他为什么不害怕?
于是,她回头,很凶地吼了一句,“你快点!”
以此壮胆。
宗凌:“……”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身后的男人突然闷哼了一声。
崔秀萱缓缓回头,警惕道:“怎么了?”
宗凌淡淡道:“绳子绑得太紧,有点痛。”
崔秀萱凑过去看了一眼,脖颈处似乎确实擦破了点皮。
莫名其妙,他可是那种骨折了都不会说一句话的男人,现在擦破了点皮就喊痛?
于是她冷冷道:“不绑紧一点你溜走了怎么办,动作快点!”
宗凌下颌一紧,忍不住道:“以前我擦破了点皮就嘘寒问暖半天,你怎么这么能装?”
崔秀萱:“……”
她转移话题,“我们快到了。”
宗凌却没有放弃,眼神执拗,自后方紧盯着她,“当时你为什么要送我那幅画?”
事到如今,直接告诉他也不是不行。崔秀萱道:“因为当时我在偷偷画军营构造图,差点被你发现,所以谎称我在画画,讨你开心。”
宗凌恍然大悟,心里猛然一堵,气得差点喘不上气来。
他咬牙,深吸一口气,低声问:“我当时问你你想要什么,你说一个吻就好了,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回崔秀萱多想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有点烦了,他不是对此厌恶至极吗,为什么要以此质问她?
这种问题的答案,似乎没有她想得那么理智。她烦躁道:“因为我希望你爱上我,这样东窗事发的时候就不会死的那么快。”
她猜对了!宗凌唇线紧绷,都快气笑了。
全都是她的刻意接近,根本没有动过一丝真情。
宗凌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东西在脑子里撞。
“好了,走吧——”崔秀萱没说完,宗凌的声音再次响起,嗓音低哑:“你平时没事就抱着我亲,你亲的太频繁了吧,真的只是因为任务吗?”
他的声音很越发沉了。
崔秀萱脚步一顿,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亲的挺频繁的。
但这和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吗?
喜欢亲他和喜欢他,也没什么必然联系吧?
正要说话时,宗凌却飞快打断她,不想听见答案,立刻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你——”
崔秀萱却也不想听他说了,回头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你不是一向对我的纠缠很厌恶吗?你为什么要问?”
宗凌死死盯着她,眼眶泛红,许久,他冷声道:“对,我是很厌恶,你难道以为我很喜欢?”
崔秀萱垂眸不语,转头往前走,“那就快一点。”
宗凌垂眸跟着她,低声缓缓道:“你不爱一个人也可以和他上床吗?”
崔秀萱猛然回头,看着他的眼睛,
冷冷反问:“你不也是吗?”
宗凌看着她,动了动唇,没说话。
崔秀萱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她咬唇,气喘吁吁。
烦死了,就不该回答这些问题!
眼看就要到尽头了,宗凌的心如钝刀慢剐,他咬牙,再次出声问道:“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烦,真烦!崔秀萱觉得好烦啊,他说他厌恶不在意,为什么还要不停问问问。
真想一巴掌摔到他脸上。
这么想,她就这么做了。
“啪”,树林里传来清脆一响,不断回荡。
崔秀萱呆滞住了,掌心发麻,缓缓看向宗凌。
男人脸上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他瞳孔振动,回过神,看向她,神情阴冷,警告她。
崔秀萱僵站在原地,不知怎么的立马脑补了很多未来宗凌找到她抓住她的可怕场景。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她下一秒就伸手抚摸了上去,落在那个巴掌印上,哆哆嗦嗦地说道:“刚才你脸上有一个虫子,我替你打掉了……”
她的掌心柔软而温暖,宗凌眼底的痞气缓缓散去,将脸颊放在她的掌心,紧紧贴住,垂眸不语,不愿松开。
许久之后,崔秀萱松开手,道:“走吧。”
就在这时,从森林中冲出来一只健硕的野猪,对着他们咆哮。
宗凌脸色一变,正要出手,崔秀萱自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它。
野猪躺在地上,嗷嗷直叫。
宗凌静静看着那只虚弱的野猪,突然就想起之前她怯懦躲在他怀里流泪瑟缩的画面。
把他耍得团团转!
宗凌冷冷盯着她的背影。
很快,二人即将走出树林,崔秀萱松开了宗凌,起身正要上马,那只拿住发簪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
宗凌不知何时已经将绳子解开,此刻牢牢扣住她的手腕,看着她,缓缓道:“不准走。”
崔秀萱瞳孔震动。
他是什么时候把绳子解开的?
下一刻,宗凌吹了一声口哨,那匹马就听话的往回跑去,很快就消失了。
崔秀萱呼吸急促起来,脑子也嗡嗡直响,浑身开始发抖。
宗凌一把将她拉过来,垂眸道:“和我回去。”
崔秀萱抿唇,一掌拍向他,两个人缠打起来。
然而,那批跟随他们的士兵就要赶到了。
崔秀萱咬唇,就在这时,宗凌脸色骤变,膝盖一软,倒在地上,“砰”一声。
软骨散。
是用晚膳的时候吗?
中途,他出去叫了一次徐军医。
宗凌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
崔秀萱盯着他,不断往后退,然后转身往外跑,不敢回头。
身后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你最好别让我找到你,否则——。”
崔秀萱停住了脚步,虽然情况紧急,但想听他把这句话说完。
男人冷冷吐字,“我一定会杀了你。”
崔秀萱身子晃了晃,突然脚步也沉重起来。
她的掌心牢牢握住那只带血的白玉兰簪,没有松开。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跑来一匹高大的俊马,子尧坐在上方,朝她伸手,“萱,快过来。”
原来他没死!
崔秀萱的眼睛飞快亮起,没再管宗凌,快速朝他跑过去。
宗凌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瞳孔中都是她的倒影。
看见她满脸笑容,握住那个男人的手,上了马,然后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冷笑,一字一句道:“等着,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第54章 惠南县来了一尊大佛我要学烧菜!
三年后。
江南有一处县城,四季如春,偏安一隅,名为惠南县。
昨日天气晴朗,今日便寒潮骤临。早上出门时,崔秀萱抱着侥幸的心态,没有带油纸伞。
此刻,望着雷声阵阵的阴沉天空,她脸上愁云密布。
“崔娘子,今日客人多,可得辛苦你一些了!”
崔秀萱回头,“知道了。”
她拿起手边的薄利的刀,走向那头倒挂起来、白花花的猪,手起刀落。
一年前来到这个县城安顿下来后,她为自己寻了个差事做。
她不想做刺客,那这身功法该用于何处呢?
刺客和屠夫有一定共通性。别人一天杀两只猪已是力竭,她能杀四只还不带喘气,刀法利落,连骨头的切面都不留一丝残渣。
酒楼的掌柜的对她很满意,当场将她留下。她包揽后院杀猪的活。
不用抛头露面,日子又足够安稳,崔秀萱对这份差事还算满意。
杀完两只猪,约莫申时,她将切好的猪肉端入厨房里,此时里面烟火四起,快要到饭点了。她放下猪肉,没有走,而是站在王厨子旁边观摩他炒菜烧饭。
“小崔,又来学习了?”王厨子对她笑笑。
崔秀萱点头,看着厨子炒东坡肉。
很快,那碗东坡肉炒好了,王厨子擦了擦手,问她:“这回学会了吗?”
崔秀萱道:“这回一定学会了。”
比起屠夫,她更想当一个厨子。她抬眸,试探地问道:“那下一回我来炒——”
王厨子和蔼的脸色一变,转头背对她,嘴里叭叭着,“还早呢,你再学一会儿吧!”
他不信任她。崔秀萱很生气,虽然上一次她差点把厨房炸了,但这次肯定有进步了啊。
“你就在一旁盯着,我这次绝对会成功。”她坚持道。
王厨子面无表情道:“盯着哪里有用,你力气比我大那么多,我根本制止不了你。”
他似是想转移话题,看向一旁的生猪肉,猪肉轻薄整齐地排在盘子里,他道:“小崔你切肉的手法倒是特别哈,我活了三十几年都没见过你这样切肉的。”
崔秀萱道:“这样不好吗?”这个形状很符合她的美学。
王厨子抿唇,再度暗自觉得崔娘子不是当厨子的料,他抬手改刀,“你寻思寻思,客人得多大的嘴能吃下这么一大片肉。”
崔秀萱板着脸,心里不甚同意。
饭点已至,食客陆续进入酒楼,很是热闹。
她今日的活干完了,王厨子不让她掌厨,待在这里也没意思,她换好衣服,从后院走出去。
外面瓢泼大雨,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雨势没有停下的意思。
天色愈发暗沉,昏暗的街道陷入水雾般的神秘之中,她不由叹息一声。
“阿宣。”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崔秀萱扭头望去,子尧撑着伞,快步走到她身侧,“今日出门让你带伞了吧?”
崔秀萱眨了眨眼,“因为我猜到你会给我送伞。”
子尧切一声,“把我当牛马使?下回看我送不送。”
崔秀萱弯唇,走到他的伞下,二人没入雨雾之中。
她很庆幸子尧没有死。当时宗凌不欲打草惊蛇,没有将子尧抓住。
她被软禁后,子尧很快发现她情况不对劲,埋伏在附近,在她逃离时救下了她。
雨实在太大,走着走着,积留的雨水已经淹没了他们的小腿。
“先停下休息一会儿。”不知谁说了一句,他们转身,走入一家酒肆,叫了两碗小菜。
酒肆里人满为患,都是赶路时被迫留下的人,声音嘈杂。
坐下没多久,一个声音传入耳中,“啧啧啧,这谁能想到宗凌那大奸臣自北部边境回来后,直接逼宫篡位称帝了。”
另一个人道:“喂,小声点,这话被人听了去,可得掉脑袋。”
那人嗯一声,刻意放低的声音仍然不小,反而更明显了,“此人名不正言不顺,又心狠手辣,比不得先皇宽厚,居然叫他登上了皇位,可恶,真希望先帝死而复生,把他从皇位上拽下来!”
大家沉默,不敢多说一句。
那边,子尧抬眸看向崔秀萱,打量她的眉眼。
崔秀萱神情平静地抿了一口茶,似是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又像是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
此时,雨势小了下来,崔秀萱起身,同子尧往外走去。
他们家住墨巷,很快,二人来到一处宅院前。
“回来了?过来正堂,颜公子在等。“康管事迎上来,说道。
子尧惊讶道:“这么晚了,他还在等吗?”
康管家道:“是呢,说是你们不回来,他就不动筷子。”
子尧抿唇,看了一眼崔秀萱。
崔秀萱表情淡然。
宗凌在三年前篡位登基称帝,皇帝李从南落败后,与皇后等人自尽于皇宫内。
这本来也是韩颜的命运,不过当时她与子尧寻韩颜要解药,见他欲图自尽,立刻将他救下来,带离了皇宫。之后,他们三人东躲西藏,最后在留在惠南县一起生活。
崔秀萱道:“我已经吃过,就不过去吃了。”
说罢,转身欲走,子尧拉住了她,嗓音莫名,“他一直在等你,你好歹过去看一眼。”
“等我?”崔秀萱不这么觉得。
子尧似乎有点无语,拉进她,低声说道:“你还没看出来?韩颜他对你——那个啊!”
崔秀萱问:“哪个?”
子尧嘶一声,“你是白痴吗?”
他脸莫名红了,附耳对她小声说了一句话。
崔秀萱瞪圆双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子尧用手指戳她的脑门,“你这个呆头鹅。”
说罢,不欲理她,转身往正堂走去。
崔秀萱还在为刚才子尧的话震惊不已,韩颜喜欢她?
怎么可能?!
在她心里,韩颜是她的哥哥,老师,上级,他怎么会对她产生那种情愫!
她脚步迟钝地往正堂走去,心里怪异至极。
很快,她在正堂的圆桌前看见了轮椅上的韩颜。
他在那次宫变中伤了腿脚,平时都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面具,遮住了一道狰狞的疤痕。也是那次宫变的杰作。
“阿宣,过来吃饭。”他对她笑道,嗓音温柔。
因为子尧方才的话,此刻崔秀萱无法坦然面对韩颜,表情怪异地移开视线。
韩颜眸色闪了闪。
晚膳稀里糊涂地吃完,崔秀萱起身欲走,韩颜叫住了她,“阿宣留下,子尧你走。”
子尧猛然起身,拔腿就跑,简直像是在给他们互诉心意腾位置。
崔秀萱坐直身子,紧张地看着韩颜。
韩颜看着她,笑道:“阿宣年纪也不小,该嫁人了吧?”
崔秀萱身躯僵硬,这么直接?
“现在谈这个是不是太早了……”她支支吾吾道。
韩颜道:“不早啊,我给你相好了,是自小就认识的,我很放心把你交给他。”
这是在说他自己吗……
崔秀萱死死咬唇,突然做下决定。
必须在他开口前制止他,绝对不能让他们之间的感情变质!
韩颜已经道:“今年挑个日子,你与子尧成婚吧。”
“……”
她和子尧?
崔秀萱缓缓抬眸看向他,男人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把你交给子尧,我很放心。”
崔秀萱莫名松了一口气,心道子尧才是傻子呢,自作聪明,韩颜怎么可能对她有那种心思?
“韩颜,我现在不想考虑成婚的事。”她直接拒绝。
韩颜垂眸不说话,崔秀萱也起身道:“那我回去了。”
“是因为他吗?”韩颜突然出声。
崔秀萱脚步一顿,“谁啊?”
韩颜不语,崔秀萱突然脑子里浮现一个人的名字。
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不是啊。”
韩颜道:“你怎么知道我说谁?”
崔秀萱瞳孔骤缩,心忽然一阵慌乱。
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韩颜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好。”崔秀萱往外走去,猛然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是为了这没有变质的亲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
与此同时,县令府。
徐县令满头大汗地站在房门口,低声道:“他为何突然过来了这里?”
另一人欲哭无泪道:“小的不知啊。”
徐县令抬眸看着天空,合掌作揖道:“老天保佑,这几日可千万不要出事啊,求求了。”
这时,房门被推开,容腾走了出来,说道:“徐大人,有请。”
徐县令腿又开始软了,他活了四十几年才见过几次圣上?他颤巍巍走进去,扑通一下就跪下了。
“陛、陛下……”
珠帘之后,一玄袍男子身量修长挺拔,盘腿坐于矮桌之后。
珠帘遮蔽住他的脸庞,却窥见他举手投足皆是上位者的矜贵与从容。
男人修长的手指端着茶杯,抵在薄唇之下,冷声吩咐:“不要叫我陛下。”
徐县令立刻躬身道:“是,遵旨。”
他又问道:“不知公子光临敝舍,有何要事?”
*
天气反复无常,次日烈日当头,灼烧大地。
崔秀萱早早去了酒楼干活。
才进入厨房,便听他们说县令的府上来了一名贵客,要请他们酒楼的厨子去府上烧菜。
“我们酒楼在惠南县那可是响当当的名声,我们说第二,谁敢说第一?来我们县游玩的人都得过来尝尝鲜。”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掌柜的愁眉不展。
这几日生意正好呢,哪里忙得过来?
他望向厨房,问道:“你们这几个伙夫,小厮,今日谁有空帮忙烧菜?”
崔秀萱故作不经意地路过掌柜的面前。
掌柜昂了昂头,似是没看见她,“今日多干了活,都会加月钱。”
崔秀萱又一次很刻意地路过掌柜的面前。
掌柜不为所动,继续道:“少说会烧一两个菜才可以哦。”
崔秀萱举起手,“我!”
掌柜的低头看账本,沉默拒绝。
崔秀萱靠过去,“掌柜的~”
掌柜的唉一声,低声命令道:“好好好,你今日就站在一旁帮忙,一定不可以碰锅铲哈,切切菜就行了。”
崔秀萱快速点头,“嗯嗯。”
掌柜的合上账本,“那行,你马上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县令府。”
崔秀萱脸色一变:“去县令府?”
第55章 阿宣的刀工好终于有欣赏她厨艺的人了……
崔秀萱不爱抛头露面。
刚从宗凌身边逃走时,她察觉到有人在暗中跟踪她。
彼时正值乱世,战火纷飞。
她与子尧打算先去京城寻韩颜要解药。回京的路途中,找了一家客栈休息。
她走进去,刚给掌柜的付了银子,身后顿时射来几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崔秀萱动作一僵,但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照常与子尧说说笑笑。
到了夜里,与子尧道别,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立刻有人从身后擒住了她。
她嚷嚷了一会儿,子尧便破门而入,他们二人将其反杀。
“居然真的有人跟踪我们?”子尧松了一口气,“好在你反应快,让我一直站在外面。”
“所以……是他的人?”
崔秀萱不语,低头给自己的脸蛋抹了两团灰。
之后,他们带着韩颜离开京城,一路南下,在惠南县安顿下来。
崔秀萱没有再撞见行径可疑的人。
她想,宗凌应该已经放弃找她了吧。
毕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宅院内不出门,她渐渐开始尝试接触外人,找了份差事过普通人的生活。
一直到今日,都没有出任何差错。
原本松懈的防备之心在听见县令府这几个字骤然提上心头。
虽然知道与宗凌无关,但崔秀萱呼吸急促了起来,掌柜的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崔秀萱想了想,说道:“掌柜的,我就留在酒楼里帮忙,可以吗?”
掌柜沉吟片刻,道:“我记得,你和王厨关系不错吧?”
崔秀萱道:“是。”
掌柜的道:“王厨今日会去县令府上,你跟他过去就好了。”
崔秀萱理所当然道:“我也可以跟别人啊。”
掌柜的吹一口凉茶,轻描淡写道:“你问问他们,谁敢用你?”
“……”
崔秀萱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之中。
此时,县令府的马车停在玉成楼门口。
准备去县令府的王厨子站在厨房里,东张西望,问道:“
崔娘子呢?”
伙夫说:“她说她不过去了。”
王厨子大为吃惊:“她真这么说?奇了怪了。”
他嘀咕着,往后院走去。
崔秀萱正在挥刀杀猪,她背影劲瘦挺拔,刀花甩得极漂亮,像一场颇有观赏性的表演。
王厨子轻咳一声,上前道:“崔娘子,昨日看过你切菜,竟然激发了我的灵感,你那刀法确实漂亮,最重要的是很特别。我寻思着我们可以发明一道新菜式,就叫王崔粉肉,你觉得如何?”
崔秀萱感兴趣了,“也有我的份儿?”
王厨子点头道:“对,今日县令大人邀我去为贵客做菜,我想借机为这道菜打出响亮的名声,你同我一起过去吧。”
崔秀萱蠢蠢欲动。
她想了想,已经许久没有宗凌的消息,他早就将她抛之脑后了吧。
去一趟县令府想必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她点头道:“那走吧。”
王厨子双眼冒光,摩拳擦掌,崔娘子这刀法闻所未闻,令人见之不忘。
他一定可以因这道菜一举成名,事业攀上更高峰。
二人收拾准备了片刻,坐上马车,前去县令府。
*
此时,县令府正堂内。
歌舞升平,筹光交错。
徐县令含笑,敬位于上首的男人,说道:“凌公子光临敝舍,那鄙人必然拿出十万分的用心,将公子服侍周到。”
宗凌神色淡淡。
三年的时光,他的轮廓更加深刻,眉眼愈发深邃,眼底郁气沉沉,似乎对什么都提不上来兴趣似的,一团死气。
他变得更加拒人于千里之外,也更难揣摩应对。
“这样。”他淡声道。
徐县令抬起帕子擦了擦冷汗,继续道:“公子昨日说,来惠南县找人,不知是要找什么人,鄙人能不能帮助一二?”
宗凌道:“一个女的。”
徐县令哦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找女人。
众所周知,圣上登基后,没有采纳秀女,后宫中只有一个皇后娘娘,无人见过,据说是待在观子里与青灯古佛做伴,为百姓祈福。
而这样清心寡欲的圣上,居然来他们小小的惠南县找一个女人,这真是天大的事儿啊。
徐县令心中暗自窃喜,若是帮助圣上找到那个女人,再巴结巴结,他这把年纪加官进爵也不是不可能啊!
他殷勤道:“不知圣上喜爱的那个女人,身上有什么特征,鄙人——”
坐于上首的男人直接打断道:“谁说我喜欢她?”
宗凌眸色阴沉,冷冷望过来,似要将他千刀万剐。
徐县令虚伪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啊?不是喜欢的女人,那找她干什么呢?
难不成是仇人啊?
他欲再问,宗凌的神情却越来越可怕,整个正堂都置于他的压迫感中。
徐县令腿又软了起来,罢了罢了,可能他天生没有发财的命,先保住小命再说。
他猛然起身,朝外面颤声叫道:“上菜吧。”
一道道品相上佳的菜肴被端上来,香气四溢。
徐县令介绍道:“鄙人特意聘请玉城楼的厨子,为公子烹调的菜色。我们玉成楼名满天下,但凡来者都会在那吃一顿,才算是来过江南了。”
他说得激情澎湃、唾沫横飞,宗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容腾在一侧为他试毒,宗凌动动筷子,没什么兴致地吃上两口。
这时,外头小厮叫道:“王厨子求见。”
徐县令看一眼宗凌,似是见他没什么抵触,便说道:“传!”
很快,王厨子躬着身子走了进来,他手中端着一盘菜,跪地恭恭敬敬地行礼。
宗凌看他一眼,懒懒收回视线。
徐县令却立刻问道:“王师傅亲自送过来,莫非是研究了什么新菜式吗?”
王厨子回答道:“回县令大人,这是小的新研究的菜式,名叫王崔粉肉,头一回问世便胆敢盛上来给大人与公子品尝一番。”
徐县令望一眼宗凌,对方微微颔首,“端上来吧。”
王厨子偷偷弯唇,走上前去,将那道王崔粉肉置于宗凌桌案前。
碗盖揭开,无人注意到,宗凌的脸色突然变了。
王厨子道:“请公子品尝。”
宗凌置下筷子,抬眸看向他,语气笃定道:“这不是你做的,你的刀工不会有这般好。”
王厨子一愣,哦一声,回答道:“这菜是我炒的,肉却是我们酒楼里的屠夫切的,她的刀法的确奇怪,小的之前从未见过,不过正是她给了小的灵感,这才有这道王崔粉肉问世。公子尝一尝。”
宗凌却道:“女的?”
王厨子面露诧异,回答:“女的。”
宗凌的唇角勾起一抹微弧,他一字一句道:“把她给我叫过来。”
王厨子被他的笑容吓得哆嗦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不知公子所为何事?”
宗凌捏着茶杯的手指不断用力,指骨泛白,微微颤抖。他面色却颇为冷静,“当然是奖励她。”
王厨子面露欣喜,立刻磕头道:“是,我这就把她叫过来。”
待人走后,宗凌朝容腾使了一个眼色。容腾表情复杂,躬了躬身,轻声退下了。
只剩下徐县令一人不知所谓,他望着二人陆续退下,又扭头看向宗凌脸上的表情,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意。
男人似笑非笑,眸色阴冷,又似狂喜。
那张死气沉沉的脸在这一霎那瞬间生动了起来,就像生活有了盼头似的。
那边,王厨子快步走到厨房里,语气欢快地通知了崔秀萱。
崔秀萱缓缓弯唇,将屠刀狠狠插/入眼前的菜板里。
终于有人欣赏她的厨艺了吗!
这等知己,她必定相会。
她快速整理自己的着装,迈过门槛,往县令府的正堂走去。
夜里,外头格外燥热,湿热的微风拂面,她鬓边的碎发粘在雪白的脸上。
颇为简朴的农妇装扮,却盖不住身姿窈窕。
乌发随意用一根妃色的头巾绑住,面容雪白剔透,眼眸潋滟多情,面色红润,红唇翘起。
宗凌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一直紧盯着门口,一刻不离,就像是怕错过了什么。
男人置于桌底的掌心开始发抖,手背浮现凌厉的青筋,这种力量感就好似能一手把人的脖子掐断。
崔秀萱没看见这一幕,她垂眸走进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大人找我。”
位于上首的人没有说话,空气传来一股诡异的安静。
崔秀萱心中狐疑,想着要不抬头看一眼,虽然不合规矩但是这般欣赏她厨艺的人也不会和她计较吧。
正要抬头时,徐县令开口了,“凌公子非常欣赏你,还不快磕头谢恩?”
崔秀萱一顿,快速扑捉到一个字眼,凌?
她心里涌起一阵不安,正要抬头看一眼,位于上首的人开口,一道非常熟悉的声音:“都出去。”
崔秀萱欲抬起的头快速低下,周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心如鼓噪,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了。
她紧绷着脸,默默站起身,也顺着人流往外走。
都出去。
说不准也包括她呢。
因为不抬头看路,她险些踩到一个人的鞋。
抬头望去,容腾堵在她身前。
看见这张脸的那一刻,她心都死了。
她木着脸,往左走,容腾也往左移,她往右走,容腾也往右移,寸步不让。
容腾神情复杂,手指落在门把手上,正堂的门在她面前轰然关上。
崔秀萱抬眸望着紧闭的大门,身上的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走。
她不愿回头,仿佛这样就可以不面
对发生的一切。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室内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回响,阴魂不散地萦绕在她耳畔。
宗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嗓音冷沉,“娘子,你要逃哪儿去?”
第56章 不准这么看他……
娘子?
崔秀萱打了个寒战,宗凌居然喊她娘子?!
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叫过她。
好诡异的称呼,崔秀萱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僵站着不动,大脑飞速转动,宗凌在此时命令道:“转身。”
崔秀萱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转过身,额头猛然撞到了他的下巴。
距离好近,她愣住,缓缓抬头,视线从他宽阔的胸膛移走,与那深邃阴冷的双眸对视。
那一刻,男人的瞳孔骤缩。
这些年,宗凌派出不少暗卫去找这个女人。那群废物,居然没一个成事。
他不得不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出马,总算把这只狡猾的狐狸给抓住。
他这些年幻想过很多次抓住她的场景。
必然将这个薄情寡义、满嘴谎言的女人折磨得跪地求饶!
此刻,他静静地看着她潋滟勾人的双眸。她的容貌与三年前比没有任何变化,朴素的打扮反而衬得她如遗落民间的珠宝,更是抓人眼球。
一定有人很多人喜欢她吧。
宗凌唇线紧绷,眼神分外阴沉。
崔秀萱慌乱地收回视线,她觉得这个距离好近,也好危险,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公子,你要做什么?”
宗凌在这一瞬间回过神,他啧一声,凶神恶煞道:“你说呢,你被我抓住能有什么好下场?”
崔秀萱立刻道:“公子饶命啊,好歹夫妻一场,想想我们之间那些快乐的时光,我也没有那么该死吧。”
宗凌冷声道:“你还敢提这个?”
男人冷酷的态度,崔秀萱心生绝望,焉趴趴地站在原地,等待他残忍的判决。
看着女人满脸凄艾,宗凌缓缓勾唇,十足的恶劣。
他缓缓走近她,将她整个人都拢在自己身下,轻声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屠夫?”
他话里的轻视不加掩饰,崔秀萱怒火中烧,屠夫怎么了?凭什么瞧不起屠夫?
而且她是这个县里刀法最好的屠夫!
但她敢怒不敢言,只说道:“是的,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屠夫罢了,公子你大业已成,就不要和我计较那些往事了吧。”
“我成就大业,就是为了和你计较这些往事。”宗凌幽幽道,“我说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崔秀萱的下巴被他缓缓抬起,那无法反抗的力道,她颤颤巍巍道:“你要做什么?”
宗凌冷冷注视着她,半天没说话,似乎在考虑些什么。
半晌,他松开她的下巴,冷哼一声,道:“来人,把她带去我房里。”
崔秀萱瞪圆双眼,下一刻有人走上前,将她押到了一间卧房内。
门在身后砰一声关上,崔秀萱走进去,抬眸环顾四周。
这大概是宗凌在县令府暂时休息的卧房。
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要折磨她,然后把她带到房里。
难道他要在床上折磨她?
崔秀萱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不已。
她起身走到门口,悄悄开门往外看。好几个高高大大的汉子守在门口,她完全没有机会逃跑。
过了会儿,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崔秀萱立刻起身,离那张床榻远远的,守在门口。
下一刻,宗凌推门而入,她立刻上前,抱住了他的大腿,哽咽道:“不要哇不要,不要在床上折磨我呜呜呜,你换个别的方式好不好?”
宗凌脸一黑,“说什么呢,你的想法还是一如既往的龌蹉。”
崔秀萱的假哭声立刻止住,她擦了擦眼泪,说道:“那就太好了,毕竟我以前很喜欢和你做这种事情。”
宗凌:“………”
崔秀萱继续为自己争取,“凌公子,你这缺杀手吗?我功夫不错,如果你需要,今后我可以听命于你,偿还之前犯下的罪孽。”
宗凌一顿,没说话。
崔秀萱扒拉他的衣袖,可怜巴巴道:“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宗凌冷然道:“你已经失去了唯一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今后你就跟在我身侧,寸步不能离,任我消遣,这就是你未来的命运,明白了吗?”
——失去唯一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她是什么时候失去的?
崔秀萱心下狐疑,而宗凌已经转身,坐于一张桌案前,翻开了一本奏折,
啊,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室内灯火摇曳,安静如斯。
崔秀萱此刻才有时间,仔细打量这个三年不见的男人。
他的五官更加深刻,眉眼更加深邃,似乎更沉稳了,也更加冷漠,难以触碰。
不等她打量太久,宗凌微微眯眸,命令道:“还不过来替我磨墨?”
她猛然回过神,缓缓走了过去。
宗凌垂眸批阅奏折,没再理会她。
崔秀萱的手指突然一顿,小声说道:“公子,我想出去方便一下。”
宗凌抬眸,阴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盘旋两圈,最终吐出一个字:“去。”
崔秀萱松了一口气,方才听他说寸步不离,还以为小解也要寸步不离呢。
她开门走出去,立刻有两个暗卫围上来,一左一右地跟着她。
崔秀萱抿唇,任由他们跟着自己,往茅厕走去。
没走两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这里,下一刻,那两名暗卫拔出了手中的刀刃。
“阿宣,发生什么事了?”子尧的声音响起来。
崔秀萱扭头,见子尧被两名暗卫堵在身后,面露焦急,“阿宣!”
子尧现今是县令府上的打手,在这里撞见他也不稀奇。
崔秀萱看了眼一左一右的两名暗卫,对子尧说道:“我没事的,今日府上来了一位公子,十分赏识我,说是日后让我做他的手下,我已经同意了。”
子尧一脸不敢置信,崔秀萱咬牙,狠心道:“你日后别管我了。”
说罢,她低头往茅厕走去。
进了茅厕,那两名暗卫守在门口。崔秀萱叹了一口气,正准备解裤子,耳边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下一刻,一个人从天而降。
崔秀萱吓了一跳,仰头看去。茅厕屋顶露出一个很大的洞口,可以从茅厕内看见漆黑的天空。
子尧从地上站起来,吐出嘴里的杂草,握住她的手,表情严肃,“是不是宗凌找过来了?我们立马走。”
崔秀萱蹙眉:“可是他终究能找到我。而且他已经答应不杀我了,若是再逃一次,下回未必有这么好的结果。”
子尧道:“别自我安慰了,你根本不会喜欢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生活。跟我走,韩颜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走!”
崔秀萱弯唇,“你不会怪我拖累了你?”
子尧道:“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个吗?”
下一刻,二人便从茅厕的屋顶跳了出去,飞快消失在夜色中。
暗卫在一柱香之后才发现崔秀萱已经逃跑了。
他们脸色大变,冲进茅厕中,仰头看破破烂烂的屋顶。
不知谁说了一句,“完蛋了……”
他们虽说功夫挺不错,但崔秀萱与子尧同样也有功夫在身,而崔秀萱一直表现得很听话,竟就这样被他们溜走了。
一顿重罚必不可少,但趁事情没有发展得太恶劣,他们立刻跑回去,跪在宗凌面前,哆哆嗦嗦道,“禀明主上,崔、崔娘子她……她溜了!”
房内的氛围骤然压抑下来,空气冷得几乎可以冻出冰渣子。
*
那边,崔秀萱与子尧回到墨巷的住宅。
他们起先没看见韩颜的身影,过了一会儿,韩颜才从某个犄角旮旯里出现。他坐着轮椅,上半张脸带着面具,视线通过面具的洞眼,落在他们脸上,拧眉问:“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子尧道:“宗凌找来这里了,这可怎么办?!”
韩颜面露错愕,将整个事情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听罢,将视线落在须头全尾的崔秀萱身上,说了句,“不慌。”
子尧道:“韩颜你说什么呢,趁宗凌找来之前,我们快搬走
吧。”
韩颜道:“来不及搬走了,不如准备些好酒好菜,迎贵客。”
子尧呆住了,崔秀萱忍不住出声道:“子尧,这就是你说的韩颜会帮忙想办法?罢了,与其坐在这里等死,不如我现在赶紧回去,假装逃跑这件事没发生过好了。”
韩颜笑得意味深长:“别怕,死不了。阿宣,你进去换一身好看的衣裳再出来。”
“……”崔秀萱板着脸道,“反正人都要没了,你管我穿什么衣服?”
韩颜淡淡抿一口茶,说道:“阿宣,你还是一个小孩,还没有长大。”
很快,他们宅院里的厨子又做了一次晚膳,一道道菜被端上圆桌,都是一些家常菜。
崔秀萱正襟危坐,双目紧盯着大门口。
宗凌的人一定会过来这里。她知道,就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刻,她的资料就已经被送到宗凌的手上。
他们来得比她想象中要快。
屋门口落下一辆马车的阴影,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宗凌脚步沉稳,一步一步靠近这里,最后在崔秀萱面前站定,黑压压的影子笼罩住她。
男人眉眼沉沉,阴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伸手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前,咬牙道:“你还敢跑?”
崔秀萱立刻道:“不是跑,是我的哥哥突然犯了病,我想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就没来得及通知你。等我照顾好他,就会自己回去。”
哥哥?宗凌淡淡道:“哪个?”
崔秀萱指了指韩颜,顺便对他眨了眨眼,“就是他,他身体一向不好,我一直都很担心他。”
韩颜立刻配合地咳嗽了两声。
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落在了宗凌的眼里。
他冷笑一声,哥哥?
哥哥会用这种觊觎痴缠的眼神看自己的妹妹?
这个男人喜欢她。
宗凌冷声道:“继续编。”
崔秀萱咽了咽口水,宗凌现在这样子太可怕了,她都不敢抬头看他。
就在这凝滞死寂的氛围中,崔秀萱下意识向韩颜睇去一个求救的眼神,软声道:“哥哥~快帮帮我啊!”
她眼里都是信任与委屈,宗凌立刻强硬地把她的下巴掰回来,冷冷道:“不准这么看他。”
第57章 给韩颜加上了面具设定那位公子想必很……
宗凌已经详尽了解了崔秀萱这几年如何生活。
和两个男的住在这个大宅院里。其中一个已经确认,就是她之前的那个同伙;至于另一个——宗凌的视线落在韩颜的脸上,据说是伤了脸,因此上半张脸用面具遮挡。
可以看出来,崔秀萱很信任他也很亲近他。
宗凌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此人身份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他扣住崔秀萱的下巴,冷笑道:“哥哥?不会是你养在外面的野男人吧。”
崔秀萱觉得他这话蛮奇怪的,但当下也来不及细想,便顺着他的话说道:“不是的,我现在暂时没有在外面养野男人。”
宗凌扣住她下巴的力道逐渐变重,上面落下一个红印,他轻声问:“暂时?”
崔秀萱痛叫一声,意识到她的话也蛮奇怪的,立刻改口道:“不是不是,我在外面一个野男人都没有!”
“你还想有几个?”宗凌冷哼一声。
“………”崔秀萱泪眼朦胧:“那你要我怎么说?”
对面的韩颜笑容温和,望着这一幕。
下一刻,宗凌猛然把崔秀萱拥入怀中,把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
崔秀萱面露错愕,然后深深埋入他怀里,缓缓闭上双眼,忍不住扭头蹭了蹭。
还是好喜欢抱着他啊。
韩颜笑容一僵,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神色晦暗,淡淡道:“阿宣,快请这位贵客坐下吃饭吧。”
崔秀萱埋在宗凌身上猛吸一口,才抬起头,说道:“对对对,我兄长特地为你准备的宴席,这位贵客你快坐下吃吧。”
宗凌却抱着她不放,薄唇擦过她白腻的侧脸,附耳道:“你是鹦鹉吗?这么喜欢学人说话。”
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滚烫的气息铺撒在耳后,崔秀萱耳根发烫。
他干什么啊,突然这么腻歪。
她咬唇问道:“那我叫你什么?”
宗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吐出几个字:“叫夫君。”
崔秀萱:“………”
宗凌微微眯眸,威胁道:“快叫!”
“夫君,快坐下吃饭吧。”崔秀萱一脸麻木,松开宗凌坐下了。
宗凌也在她身侧落座,他们之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男人转头又看向她,命令道:“靠我近一点。”
崔秀萱无奈,搬着椅子靠过去,手臂紧贴住他的手臂。
宗凌打量着这个地方,若有所思。
此时,韩颜开口道:“你是阿宣的夫君,为何从没听她提起过?”
宗凌淡淡道:“我们夫妻二人的事,用得着和你说?”
韩颜一愣,笑道:“毕竟我是她的兄长,成婚这种大事怎么说都得知会我一声。”
宗凌冷嗤道:“没看出来吗?她根本就不信任你,所以才没有告知你。”
韩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一旁的崔秀萱听见这番对话,碗里的饭都不香了,默默气恼着。
宗凌是吃了火药桶吗?!
还是说……他看出韩颜的身份了?
过去韩颜是李从南手下的重将,平时都以谋士的身份待在他身边。不少人见过他。
崔秀萱默默担忧,韩颜却意味深长道:“我相信阿宣。自我见到阿宣第一眼,她就是独身一人,所以怀疑……是否你们之间闹了什么不愉快,阿宣才选择离开你呢?”
宗凌桀骜的神情瞬间阴沉,置于圆桌上的手背浮现凌厉的青筋脉络,连吹入正堂内的风都裹挟着压抑,他冷厉道:“来人——”
不等他说完,手臂就被人用力抓住。
崔秀萱小脸紧绷,眼底都是警惕,“你要做什么?”
语气里都是对韩颜的维护。
宗凌冷冷盯着她,“你管的着吗?”
崔秀萱瞪圆双眼,坚持道:“你不能伤害他。”
“为什么?”
崔秀萱对他满眼抵触,说道:“因为他是我的家人。”
她毫不掩饰对韩颜的关心与偏袒,甚至起身朝他走过去。
宗凌唇线紧绷,一把将她拽回来。
他质问道,“你一而再再而三从我身边逃走,就是为了这个残废?”
崔秀萱气红了脸,咬牙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她生气地甩开他的手,但很快又被重新握紧。
宗凌握住她手腕的力道越来越重,脖颈处青筋分明,隐隐跳动,他双目赤红,死死盯着她:“不准过去找他!”
崔秀萱被他震怒的模样吓得不知所措,然后他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拽着她的手腕大步往外走去,最后把她扔进马车里。
车内黑压压的,崔秀萱倒在柔软的皮毯上,听见男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他坐在了她身边。
他黑沉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车内的空间变得逼仄,空气也变得稀薄。
“你再敢逃跑,我就把你的手脚都绑起来,一辈子都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崔秀萱僵硬地趴在马车里,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哪个行为又触怒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了。
宗凌起身下马车,冷着脸往县令府走,走到一半又停下,低声对容腾道:“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不对劲,去查。”
待男人离开后,崔秀萱又被带回了宗凌的卧房里。大概是还没消气,她暂时不准出门。
她好几天不见宗凌的人影,听给她送饭菜的女使说,宗凌突然改变了回京的计划,在惠南县购置了一座宅院,打算在此地久留。
崔秀萱心里闪过异样的感受,有些不安。
又过了几天,她被转移到了一座陌生的宅院里。
宗凌终于解除了她的软禁,她在院子里走动,一边观赏新住处。
树木枝繁叶茂,地面光影斑驳。一对女使恰好朝她走过来,看见她,立马叫了一句:“夫人午好。”
崔秀萱:“………”
她没太当回事,走到前边院子里,坐在秋千上,独自晃荡。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谄媚的声音,“夫人,需要我帮你推吗?”
崔秀萱动作一顿,忍不住道:“我不是这儿的女主人,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下人,你叫我阿宣就行了。”
身后的小厮一愣,“啊?噢噢,我懂了,夫人你是还没过门,先来这边玩是吗?那夫人你贵姓啊?”
崔秀萱:“………”
她到底哪一点像这里的女主人了?!
瞧着穿着普普通通,身边也没个下人跟随,单独住一个院落也只是因为这样更方便看守她。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美?
简直匪夷所思。
崔秀萱警告看那小厮一眼,“不要再这么称呼我,若是让这儿的男主人知晓,处死我就拖你一起。”
“……噢噢知道。”
崔秀萱长舒一口气,宗凌本就烦她,这会儿可不能再触碰他的逆鳞了。
很快到了夜里,容腾过来寻她。
“崔娘子,公子唤你过去侍奉。”
崔秀萱颔首,起身往宗凌的书房走去。
她推门而入,瞧见宗凌紧闭双眼,用手指拧眉心。
她想了想,行至他身后,细白的手指放在他的太阳穴上按摩。
宗凌身上的肌肉缓缓紧绷。崔秀萱浑然不知,很认真很纯粹地给他按摩,柔声问道:“舒服吗?”
他嗓音低沉道:“嗯。”
崔秀萱受到鼓舞,双手又落到宗凌的肩膀上,给他捏揉。
她的手指不断触碰着他,而且还有往下的趋势。
宗凌喉结滚了滚,当下没开口制止。
崔秀萱碰到他身上精壮的肌肉,神思渐渐游离,手指控制不住地乱。碰,而且宗凌并没有制止她,因此她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直到她碰到他的胸肌上,宗凌仍然没出声制止她。她就理所当然,甚至有点自我安慰的想,可能这里也需要她的按摩吧。她就忍不住捏了两把,不停地自我安慰,按摩,他们在正经的按摩呢。
气氛变得灼热而粘稠,突然某一刻,宗凌抓住了她的手腕。
崔秀萱大惊失色,遭了占他便宜被发现了!
她心急如焚,思忖着该如何解释,宗凌也正经历着某种一言难尽的过程。
“别摸了!”他嗓音低哑,坐直身子,脱离她的爪子。
崔秀萱厚着脸皮狡辩:“我没摸,我是在按摩。”
然后她无意识地低头,立马看见了一个非常壮观的景象。
她顿时瞪圆双眼。
啊!她真的好久没看过了!
就在场面逐渐失控时,一个人敲响了书房的门。
宗凌缓了缓,语气颇为冷静:“进。”
但崔秀萱把桌案下宗凌并不冷静的一面看得清清楚楚,她目光闪烁。
门外走进来一个暗卫,看见书房里的一男一女,叫了声,“公子,夫人,属下有事禀报。”
一句夫人,崔秀萱充满旖旎画面的大脑快速清醒过来。
这些人,都什么眼神啊!
她心慌意乱,四处张望,严肃问道:“夫人?谁是夫人,夫人在哪?”
“………”
没人回答她,她又满脸惊喜地问道:“宗凌,你又娶新夫人啦?”
不知为何,这话让宗凌很不开心,他冷冰冰命令道:“闭嘴出去。”
崔秀萱闭上了嘴,规规矩矩地走了出去。
她走在深夜的小径上,路过的下人陆陆续续地叫她夫人。她不想制止了,而是开始思考,为什么这些人会把她当成这里的女主人呢?
次日,来给她送饭的女使离开时,说道:“夫人,请慢用。”
“等等。”崔秀萱叫住了她,缓缓问道:“为什么觉得我是夫人?”
女使面露吃惊道:“你不是吗?”
崔秀萱摇头:“你们为什么觉得我是?”
女使想了想,说道:“娘子你住的院子是这宅子地理位置最好的院子;我给你送的膳食也是有人特地叮嘱过,全都按照你的口味做;主子那边已经差人去衣铺赶制你的新衣,还有很多呢,我们这些下人全都在为你服务,当然你觉得你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就算你不是夫人,那位公子想必也是很喜欢你的吧。”
第58章 试探喜欢
这不可能。
崔秀萱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就像她不觉得韩颜喜欢她一样,宗凌怎么会对她产生这种感情?
完全不像啊。
毕竟他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而且她问过很多次,他都说很讨厌她。
他都和她说了,那他就是没有。
“他不喜欢我。”她认真告诉女使,又蹙眉思忖一会儿,嘀咕道:“这些都是巧合吧,也不一定是为了我啊。”
他那么憎恶她,费尽心机地抓到她,让她为奴为婢还清罪孽,为她做这些事指不定存了什么奇怪的心思。
用过午膳后,她躺到床上小憩一下。
躺了半天,睡不着,在床上辗转反侧,“宗凌很有可能喜欢她”这件事在她的脑子里生根发芽,不断发酵。
他要是真的喜欢她可怎么办啊?
崔秀萱脑海中浮现之前自己对他做的事情,缓缓咬唇。
夜里,容腾又喊她过去侍奉宗凌。崔秀萱应了一声,到了书房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阔步走到宗凌身侧。
“那个……”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这句话在撞上宗凌那双冷漠疏离的双眸,瞬间咽回了肚子里。
她已经可以猜到这句话说出口会得到什么答案。
崔秀萱:“宗凌,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宗凌:“你脑子磕坏出幻觉了?”
她可不是脑子磕坏了吗,自己在这里为奴为婢偿还罪孽,然后去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可是,一个下午的苦思冥想后,这个念头在崔秀萱的脑海中逐渐加深,已经到了无法拔除的地步。
她不能问,她可以试探一下。
男女之间的喜欢是怎么样的呢?崔秀萱对此一片空白,毫无经验。
和朋友、亲人之间的喜欢差不多吧,都是会为对方着想并且愿意对对方好。
崔秀萱磨墨的手指缓缓停下来,啊一声,娇滴滴道:“好酸啊。”
宗凌看她一眼,又收回视线,没理会她。
崔秀萱咬唇,眼神幽怨,“这天气真是越发炎热了,不知道公子你可以不可以往奴婢院子里多送一些冰块,一定要独一份的那种哦。”
看着越发矫揉造作的女人,宗凌把书往桌面上一扔,往后靠在座椅上,抬眸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又想干什么?”
崔秀萱眨了眨眼,“就是觉得热,公子你心疼吗?”
宗凌缓缓移开视线,冷冷道:“你在说什么?”
崔秀萱立刻闭嘴。
啊,她在想什么?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吗?
这还用想吗,宗凌肯定不喜欢她啊。
她垂眸继续磨墨,没有再莫名其妙骚。扰宗凌,规规矩矩地侍奉他。
到了夜里,她往自己的院落走,路上思忖着为何宗突然在此购置了一座宅院留在此处,这惠南县有什么异常?
崔秀萱脑子里莫名闪过韩颜的脸,说实在的,惠南县最异常的就是他们三个人了。
但是他们三个一直都挺老实的,没必要宗凌花费太多心思吧?
回到住处,瞧见一个人站在门口。走进看了,认出是这里的管事。
管事瞧见她,笑吟吟道:“夫人,我在仓库的犄角旮旯里找到了一些多余的冰块,你觉得热吗,热得话我就都给你用了。”
崔秀萱没想太多,哦一声,“那行,就放我这里吧,我恰好有些热。”
女使们将冰块抬进来,她没管,褪去衣衫去福室沐浴。
坐入浴桶中,崔秀萱缓缓阖上的双眼猛然睁开。
这是不是有点巧了?
她以前从来不会想这个问题,但是今天,她莫名将思绪落在这些突然多出来的冰块。
总不可能是宗凌想给她但是又不好意思承认然后差人给她送过来吧?
哎呀她好自恋啊!
崔秀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躺在床上继续辗转反侧,还是睡不着,就是觉得宗凌不对劲。
她开始好奇,男女之爱与其他的喜欢有什么不同呢?
她没有经历过,所以不懂,因此打算学习一番。次日,她给守门的小厮一些
碎银子,差他帮忙买了些风花雪月的话本子,她要好好观摩观摩。
很快,那些话本子被送到她的院子里。
她随手翻了几页,冥思苦想,她好像看不太懂这些细腻的感情,她不懂为什么这一对恋人要分开了,也不懂那个女子为何哭成了泪人。
直到一幅细节满满的画映入眼帘,她眼睛蹭一下就睁大了。
她新奇地看着上面刻画的地点,姿势,又往后翻了一页,居然是对这副画的详解,什么动作什么手势什么情话。图文结合,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居然可以在这里,居然还可以这样做?
她的目光一下子炯炯有神了起来。
真可惜,她现在独身,没有夫君,否则一定邀他一起来品味一番。
就这么孜孜不倦地看了一整天。看完之后,她脑子有点空虚,身上也有了一些奇怪的反应。
她埋头进被褥里,翻来覆去地宣泄一番。猛然起身,推开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抛却脑子里那些放肆的画面。
别想了,你现在没男人!
夜里,不等容腾叫她,她早早去了书房找宗凌。今日学了那么多内容,她感觉她有点懂了,可以仿照话本子里的内容试探宗凌一番。
她走过去时,宗凌恰好也正往书房走去,两个人在小径上相遇。
崔秀萱迈着小碎步走过去,娇滴滴地哎呀一声,整个人倒入他怀里,顺势抱住了他的腰。
她柔软丰润的身躯又肆无忌惮地靠了上来,鼻端钻入她身上独有的香味。宗凌的身躯瞬间僵硬,喉结滚了滚,低声道:“你干什么?”
崔秀萱埋在他怀里,娇怯道:“公子,奴婢刚才没看路居然不小心撞进了你的怀里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她还可以演的再假一点吗?
明知她是演的,宗凌还是控制不住躁动,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抱住了她的肩膀。
男人唇线紧绷,她这几日举动为何如此奇怪?
存着什么心思?还是又想逃了?
宗凌冷声道:“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崔秀萱眨了眨眼,哭哭啼啼道:“我脚崴了,怎么办啊公子,能不能抱我一下?”
宗凌垂眸看了眼她显然没受伤的脚,微微拧眉,但还是把她抱了起来,往书房里走。
崔秀萱又突然娇羞扭捏道:“哎呀,公子你快放我下来,你这样抱着奴婢不好吧,成何体统啊。”
宗凌冷着脸将她放到圈椅上,在崔秀萱琢磨着如何坐在宗凌腿上的时候,男人忽然厉声道:“你想干什么?”
崔秀萱愣住:“什么?”
宗凌抬手撑在圈椅两侧,将她困在怀里,冷声道:“你又想逃了?”
崔秀萱惊慌道:“我没有啊。”
宗凌眼眶泛红,死死盯着她。
她突然亲近他,一定是别有目的。
否则她根本不愿意亲近他!
宗凌握住圈椅的指骨泛白,手背的青筋蟠扎,似是极为痛苦。
崔秀萱瞧见他突然变得可怕的眼神,一脸茫然。
“我没有想逃,我就是想,我想……”她看一眼宗凌,男人也正冷冷盯着她。
崔秀萱咬唇,突然问道:“为什么不想我离开?”
宗凌冷冷道:“你犯了这么大的罪,还想从我身边跑掉?”
他寸步不让,崔秀萱缓缓点头,“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先去和我那个情郎告个别,原本我们该成亲了的。你能给我个机会见他一面吗?”
宗凌瞳孔骤缩,椅子在他的掌心里猛然崩裂出一道裂痕。
他闻到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很快又想起来他看过她的资料,她根本没有情郎。
崔秀萱静静地看着他整个反应。
宗凌冷哼:“你又骗我?”
崔秀萱:“对不起。”
宗凌为她突如其来的道歉而诧异,崔秀萱望向门外,皎洁的月色洒在她光洁的脸上,她道:“今天的月色很美,我们出去赏月吗?”
在宗凌出声拒绝之前,崔秀萱伸手挽住了他的手臂,一脸期待道:“我们一起看哦。”
然后,他就不知怎么的带着她走到了书房外。
莹白的月色笼罩大地,书房前的台阶湿漉漉的,被下人泼了水,降暑气。
二人站在台阶之前,崔秀萱的手被宗凌紧紧握住,仰头看月色。
她缓缓道:“你把我留在身边,真的是为了折磨我?”
宗凌冷冷道:“别以为我现在没折磨你就心存侥幸,你记住,我绝不会放过你。”
崔秀萱笑了笑,下一刻,她突然甩开男人的手,反身往台阶下跌去,表情平静。
宗凌瞳孔骤缩,飞快拉住她的手腕,可惜她毫无挣扎之色,他只好倾身抱住她,把她护在怀里,在砸到地面之前垫在她的身下。
周围传来一阵尖叫声,宗凌才猛然回过神,她分明有武功,根本就不会惧怕这个高度。
她为了逃离他,宁愿去死?
宗凌神情顿时晦暗不已。
崔秀萱就这么被宗凌完好无缺地保护住,躺在他坚实的肉垫上。
她仰头,就看见了黑夜中那轮美好皎洁的月亮,突然感到窒息。
这就是喜欢吗?
宽恕她的一切罪责,接受她的一切缺陷,永远都不会放弃她,并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这就是那本话本子里提到的喜欢。
那一瞬间,她被一种汹涌充盈的感情裹挟住,似水面上漂流之人,抓不住支点,也无法掌控自己。
她迫切地需要做点什么,平息这份感情。于是她转身,伸手抱住了宗凌,心里才算踏实了一些。
她抬头,望向宗凌晦暗不明的眼眸,认真问道:“原来你喜欢我。”
第59章 小侍卫和凌公子除了对不起,就没有别……
宗凌的神情一瞬间变了,阴森森道:“我不喜欢你。”
崔秀萱质问:“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救我?”
宗凌居然说:“我脚滑了。”
他一把推开她,拂了拂衣袖,像是很嫌弃的模样,冷冷道:“你今日一天到晚折腾什么,马上给我滚回去。”
他转身,毫不留情地往书房里走去。
一回头,就看见了身后的那个小尾巴,他动作微微僵住。
崔秀萱看着他,心里不免涌起愧疚。
她一直将引诱他当做任务,如果他没动心,那么他们就是对手之间的交锋。只论输赢,不分对错。
可是如果他动心了,那她是欺骗他的感情。他应该会很伤心。
他伤心,但是又不伤害她。崔秀萱对他抱以歉疚,还有一丝丝莫名的心疼。她认真地道歉:“之前的事,真是对不起。”
宗凌不耐烦地说道:“我说了我……”
崔秀萱道:“对不起。”
宗凌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除了对不起,就没有别的吗?”
崔秀萱抬眸,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希望我还有一些什么?”
宗凌没解释,但他的神情又冷下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闭嘴吧,我需要你的道歉?留在这里老老实实干活,赎罪。”
既然如此,崔秀萱也没多问,点头道:“好的。”
之后她开始认认真真干活,天一亮就去宗凌房间里服侍他起床,中午为他布菜,晚上还会去哄他睡觉。
当她提起要哄宗凌睡觉的时候,男人居然浑身一震:“你要怎么哄我睡觉?”
崔秀萱困惑道:“我给你唱歌啊。”
她记得她小时候,韩颜就会唱歌哄她睡觉呢。
听完这个回答,宗凌显然兴致阑珊,懒懒靠在圈椅上,一脸没兴趣的样子:“不用了,你晚上不用过来。”
崔秀萱听他这么说,也没有坚持,每次都会在他睡觉之前回去。
就这么过了几日,宗凌突然打算出门了。
二人一齐行至宅院外,崔秀萱望向外面的人来人往,立刻抽出手中的刀,站在他身前,“走吧,我保护你。”
宗凌:“……”
容腾见状,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宗凌抬腿上了一辆马车,走入马车内。崔秀萱也上去了,本本分分的坐在马车外。
马车却始终没动,崔秀萱正狐疑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崔侍卫。”
她回头,见宗凌伸手撩起车帘,视线落在她身上。
崔秀萱顿了顿,反应过来,立刻钻进去,坐在宗凌身侧,紧惕地打量四周:“我贴身保护你。”
宗凌缓缓放下手中的车帘。
崔秀萱坐进去后,马车才动了。
马车滚滚,过了一会儿,她撩起身侧的帘子往外看,一两个骨瘦如柴的男人女人手里端着一只破碗,哀求地看着她。
原来他们来的地方是一处破庙,也是许多贫民临时的歇息之所。
宗凌来这里做什么?
崔秀萱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没办法多问。
很快,他们走下了马车。
宗凌带着崔秀萱,容腾等人,直直往破庙内走。
他们刚走进去,就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道身影飞快消失在破庙内。
容腾正要去追,宗凌制止了他,视线在破庙内搜寻,很快锁定某个位置,抬腿走了过去。
就在那一刻,那个位置站起一个女人,手里揣着什么东西,身手矫健地往外跑去。
“去追!”宗凌道。
崔秀萱立刻追了上去,她跑出了这所破庙,却见那人往树林里跑去,怀里的那个东西正在扭动,露出一双稚童的腿!
居然是个小孩。
她震惊住了,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她反应迅速,持刀劈向一旁。
攻击她的是一个青年男子,应当是方才提早跑出去的那个人。他生得清瘦秀气,气质与普通男人不一般,这是个内侍!
二人交手片刻,宗凌突然加入了战场。
二打一,那内侍吐了口血,狼狈地往后退了几步。
激烈的战场短暂陷入平静,那内侍气喘吁吁地站在对面,莫名说了句:“狼心狗肺的东西。”
崔秀萱看了一眼身侧的宗凌,立刻上前挡在他身侧,“快让开。”
此处目前只剩下她与宗凌二人,容腾去追那女子了。他们只要对付这个内侍就行。
那内侍见崔秀萱挡在宗凌身侧,居然颇为不屑,“我不和你打,免得脏了我的手。”
崔秀萱直接道:“你没得选,不打也得打。”
内侍被她这句话怼得面色赤红,这时宗凌嗤笑一声,缓缓说道:“不要小瞧我这位小侍卫,她身手可是很不错。”
那内侍见他们一唱一和的,更是恼火,持剑劈过来。
崔秀萱立刻和内侍缠打在一起。
宗凌站在一旁看着,让她发挥。
那内侍受了点伤,很快就不敌崔秀萱,频频后退。
崔秀萱想着方才宗凌对同她说不要杀,便擒住内侍的肩膀,抬刀抵在他的脖颈处。
就在这时,那内侍对准她的脸,从嘴里吐出一根银针。
崔秀萱脸色一变,往一侧躲去,动作难度太大,她的脚陷入土坑里,崴了一下脚。
内侍趁机逃走了。崔秀萱拿刀撑着上半身,脚踝一阵顿顿地痛感,她看一眼那人往逃跑的身影,又跑上去追。
下一刻,她的肩膀被人用力握住。
崔秀萱一愣,回头看去,却见宗凌脸色难看:“别追了。”
他蹲下来,撩起她的裙摆,露出里面红肿的脚踝。
他伸手,握住她的小腿。
崔秀萱被他举动弄得有些不自在,说道:“没关系,小伤而已,我现在过去把那个人抓住,你快松手。”
宗凌抬头,拧眉看着她,不能理解她:“你还要去追?”
崔秀萱道:“我这个人很有职业操守。”
宗凌唇线紧绷。
视线落在她受伤的脚踝上,心底无法控制地涌起一股懊恼,今日为什么要带她出门?
过了会儿,他背对着她蹲下来,“上来,只有这一次机会。”
崔秀萱想了想,倾身上了他的背。
宗凌站起来,背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
崔秀萱搂住他的脖颈,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身体与他紧密相贴。
她原先只是很喜欢他健美修长的身体,此刻却她忽然有些局促、羞涩,于是没话找话道:“容腾呢,不管他了吗?”
宗凌道:“死不了。”
崔秀萱哦一声,感觉热意从他们紧密相贴的部位蔓延开来,她的脖颈都开始发烫了。
她继续没话找话:“你这样背着我,不会硌到你吧?”
宗凌一顿,语气有些困惑:“哪里?”
崔秀萱扭了扭,感觉这种挤压的感觉挺奇怪的,“就是我的胸啊……”
宗凌:“………”
见他没回答,崔秀萱蹙眉,又凑过去问道:“是不是太大了啊?”
她的呼吸喷洒在宗凌的颈侧,男人喉结滚了滚,呼吸沉沉,背肌肉眼可见的紧绷住,硬邦邦的。可崔秀萱偏偏对此毫无自觉,还在等待宗凌的回答。
许久,男人冰得冒寒气的声音响起,还带着一丝沙哑:“不准再提这个字,否则我就把你扔下去。”
崔秀萱一脸茫然,不懂他为什么又气了,但还是选择不说话。很快他们回到了马车里。
宗凌也没等容腾,直接让车夫回了他的宅院里。
郎中过来给她查看了一番,说是伤到了筋骨,然后给她开了药,说完注意事项就走了。
崔秀萱僵硬地躺在床上,宗凌坐在她床边。
崔秀萱叹气道:“大夫说要歇个一百日呢。”
宗凌没说话,垂眸看着她的脚踝,用毛巾包裹冰块,敷在她红肿的脚踝上。
崔秀萱苦恼道:“怎么办,我没办法侍奉你了。”
宗凌动作一顿,神情隐晦不明,额角青筋直跳。
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想折磨她泄恨,可是她受伤,他又会难受。
他握住她的小腿,动作轻柔地给她冰敷,不知道在想什么。
之后,崔秀萱就一直躺在卧房内休息。平时出门就靠轮椅。她甚至想坐着轮椅去侍奉宗凌,但被对方黑着脸制止了。
她的日子越来越清闲,甚至还来了两个女使进屋照顾她。
渐渐的,宗凌会过来陪她一起用膳。崔秀萱问及容腾的情况,宗凌告诉她,那人容腾没抓着,但人平安回来了。
崔秀萱感觉宗凌对她态度似乎好了不少。
虽然她偶尔转身看向他时,会不经意撞见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他的眼神格外复杂,但最后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缓缓移开视线,唇线紧绷,神情复杂,然后很突然地就起身走了,一声照顾都不打。
不过,有改变说明她这段时间没有白费,宗凌对她的恨意应当有所消减。
等他不生她气了,哄好了,她也可以离开了。
打破这平淡的日子的,是一只鸟。
崔秀萱这些年一直和子尧住在一起,已经很久没看见羽了,就是她与子尧传信的小鸟。
羽在她面前缓缓落下,她从小鸟的腿上摘下一卷纸条,打开。
上面写着,子尧与韩颜准备搬家离开这里,让她好好待在宗凌身侧就行,不必过来送他。
崔秀萱瞪圆双眼,他们要搬家了?那她怎么办?
说什么都必须过去见他们最后一面。
她立刻坐着轮椅,去宗凌的住处。
她知道宗凌不允许她私自离开,所以特地过来和他说一声:“和我同住的两位兄长就要搬家了,我一定要过去看他们一眼。”
谁知这话一出,宗凌就变了脸色。
他好像已经听不见她说什么了,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脸色阴沉地质问:“你又要跑?!”
第60章 我想要你喜欢我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留……
崔秀萱一听,直接急得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她的腿恢复的不错,其实已经可以走路了。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我没有跑,我就去这一次,我以后再也不去了。”
宗凌似乎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执念里,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只阴冷地盯着她:“不准过去。”
崔秀萱劝说道:“可是,我今日再不回去,以后就看不到
他们了。”
宗凌不容置喙道:“不行。”
崔秀萱蹙眉,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外走去,不再管他。
然而男人却猛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走。
崔秀萱面色不善,回头看过去。
宗凌双目泛红,紧盯着她,质问道:“你为什么走?”
崔秀萱见他这副模样,她突然有些心软,便安抚道:“我只是过去看一眼,没有要走。”
“我不信。”宗凌轻声道:“你以前就是这样骗我的。”
崔秀萱愣住,一时间无话可说,无法反驳。
正当她心生愧疚时,宗凌猛然将她拽回来,高大的身子从身后贴上来,滚烫而宽厚,他有力的手掌抱住她的腰,把她往身上压,她无法逃脱。
男人冷硬的下巴贴住她的侧脸,潮湿的气息铺洒在她的耳畔:“你说你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还要和我一起去死,你忘了吗?”
崔秀萱莫名哆嗦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提及这件事。
男人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疯狂中。她挣扎着,可是腰间那无法撼动的力量令她不得不紧贴住他。
宗凌冷冷道:“但是你现在却三番两次地想逃离我。”
他的语气越来越冷漠、阴沉。某一刻,他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崔秀萱被迫抬头,撞入他冰冷刺骨的双眸,“我早就说了,我绝不会放过你。”
崔秀萱心底生寒,拼命挣扎着,下一刻,男人猛然低头狠狠吻住她的唇。
她瞪圆双眼,瞬间被掠夺了所有的呼吸。
吻变得潮湿而粘稠,交换彼此的气息。
她不断后退,腿弯碰到了床榻,失去重心地倒了下去。
崔秀萱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宗凌,惧怕地不断推搡他,可惜体力悬殊太大,她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你别这样。”她大口地呼吸着,眼眶被泪水浸湿,心里涌起一股悲凉,“你住手。”
宗凌握住她乱动的手腕,扣在头顶,低头吻住她,想要得到她一丝丝的悸动。
憎恶与自我厌恶在心底混乱的纠缠,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似一种迷茫的宣泄。
直到一滴湿润落在他的侧脸上。
他浑身一震,僵硬地停下了动作。
缓缓抬头,看见崔秀萱蹙眉望向一处虚空,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
宗凌的心脏仿佛刺入一把刀,来回拉扯,他慌张地松开了她的手腕,垂眸看着她,指腹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看着自己的动作,掌心缓缓握成拳。
纵使再恨她,还是做不到伤害他。
此刻,崔秀萱颤了颤睫毛,透过模糊的视线望向他,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下一刻,男人突然下榻,快步离开了这里,一刻也没有回头。
空旷的卧房里唯有轻薄的床帐飘扬。
崔秀萱一脸错愕,起身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明所以。
怎么突然走了?
她擦了擦泪水,思及方才发生的事,她咬唇,满心怅然。
她不希望他们之间变成刚才那个样子。
崔秀萱起身穿好衣服,快步往宅院大门走去,不让她出门,她可以硬闯。
行至大门口,她不动声色地看向那二位守门的小厮,调息运气。
那守门小厮望了过来,她掌心缓缓握拳。这时,小厮粲然一笑,“夫人是要出门对吧,公子打过招呼了,说让我们放你出去。”
崔秀萱一愣,但她没空想那么多,快步走了出去。
她出门后才发现这个宅子距离墨巷隔了三条街,实在是远得不能再远了。
她走了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抵达韩颜等人的家里。
守门的小厮认识她,直接放她进去。
谁也不知道她回来了,崔秀萱决定给他们一个惊喜,直接往韩颜的院子里走去。
她踏入门槛,缓缓弯唇,正要说话,却听见一个稚童的声音响起,有些耳熟。
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又往里走了几步,瞧见韩颜背对着她,正在和一个小男孩说话。
崔秀萱一眼就认出那个小男孩是谁。
她瞳孔地震,忍不住叫了一声,“韩颜。”
韩颜的动作显然僵住,缓缓回头,唇角浮现牵强的笑容,“阿宣,你怎么回来了?”
崔秀萱手指扣入掌心,骨节泛白,目光落在大皇子李清羽的脸上,轻声问:“你在做什么?”
韩颜还没说话,李清羽怒目而视:“韩颜,快把这个人给杀了,她一定会将我供出去!”
韩颜温和的神情迅速冷下来,冷肃地盯着李清羽:“噤声。”
李清羽哆嗦了一下,讨好般抱住了他的腿。
韩颜不理他,对一旁的人道:“把清羽带下去。”
很快,小孩被带走了,房里只剩下崔秀萱与韩颜二人。
崔秀萱不敢相信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她居然在她家中看见了前朝皇子,她质问道:“你是疯了吗?”
韩颜语气平静道:“我没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崔秀萱冷冷道:“你现在这般情况,硬去和宗凌对战,无异于飞蛾扑火。为了那种人,值得吗?”
她毫不掩饰对李从南的厌恶,也不懂为什么韩颜能够为他做到这般地步,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在几十年前,我的曾祖父受先帝所救,自此,我家世代都为李氏忠仆。我父亲自小告诉我,为李氏做什么,都是我们韩家应该的。”韩颜的视线扫过崔秀萱,神情晦暗,“哪怕是奉献我最心爱的人,我也愿意。”
话已至此,崔秀萱便知自己劝不动他。她心里如塞了一块浸湿的厚布,透不过气。
她深吸一口气,转移话题,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搬家?”
韩颜正要回答,她却忽然想起那日,宗凌带着他们去破庙抓人,她瞪圆双眼:“宗凌发现了?”
韩颜垂眸:“他有所察觉。”
崔秀萱咬唇,“子尧也知道这个事吗?”
韩颜摇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崔秀萱松了一口气,片刻沉默后,她又找上子尧,二人聊了一会儿,她返回了宗凌的宅院里。
她心情格外凝重,会坐在屋外长廊里的连排椅上吹吹风。
如果宗凌真的杀了韩颜……
这事的确说不清楚对错,但她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待在宗凌身侧。
她郁郁寡欢的模样落在了不远处宗凌的眼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被关在这里,她并不乐意。
如果不是他强迫,她应该早就走了。
宗凌神情晦暗,抬腿缓缓走过去,垂眸看着她。
崔秀萱似有所感,也侧目看过去。她手里还拿着一根柳条,随手晃荡着。
眼前茂盛的绿荫光阴落在彼此的侧脸上,美好而静谧。
宗凌看着崔秀萱,看了很久,打算看到厌倦再移开视线。但他发现好像永远等不到那一秒到来,于是只好克制地移开视线,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
崔秀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起身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
“不需要我继续还债了吗?”
宗凌转身,道:“你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愧疚。”
崔秀萱仍旧茫然地看着他,“对啊。”
宗凌却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的愧疚。”
“那你……”
他走近,认真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想要你喜欢我。”
与其计较过去的欺骗,不如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