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111章消除档案的记过

    这离开席还有好一会,早到的人就聚到一块唠嗑。

    话题无非围绕建这个房子用了多少钱和运输队工作的工作问题。

    “苗丫娘,搭这屋子花了不少钱吧?”

    两间房间,一间堂屋,还有厨房和厕所,比先前大了快三倍了。

    要是说没花多少钱,谁听了都知道是假话。

    苏窈实话实说:“肯定没少花钱,补助的钱和四哥的工资都贴里边了,而且还欠着生产队的钱呢,说好年底还的,现在可愁死我了。”

    听到工资这一块,就有人顺着话题往下问:“向东都回来一个多星期了,运输队还没消息呢?”

    苏窈摇了摇头:“也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章程,只能继续等消息。”

    唠嗑了一会,外头传来婶子的声音:“苗丫娘,你娘家的姊妹来了。”

    苏窈闻言,忙站起身往外迎。

    在定下哪天请新居入宅酒后,沈靳就去小河生产队请酒了。

    苏窈到了院子外头,就看见李春兰夫妇带着两个孩子站在院子外,显得有些许的局促。

    苏窈看到一家子,愣了一下。

    两个孩子有几个月没见了,更黑了更瘦了。

    她回神迎了上去,笑盈盈的喊:“三姐,三姐夫,大军,小军。”

    李春兰看见自己妹妹,这才觉得安心了。

    她看向新建的房子,感叹道:“这房子建得可真好。”

    苏窈笑道:“快到屋子里喝杯茶。”

    李春兰把用红纸包着的红封递给了她,说:“没有多少,你不要嫌。”

    苏窈接过,笑道:“三姐说的是什么话,能来就好了。”

    说着,拉着人进了屋,许娟帮忙倒了茶水。

    大家伙对苗丫娘的亲戚还是比较好奇的,毕竟出了那样的极品爹妈,大哥,也不知道她娘家的姊妹是怎么样的。

    屋子里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了这一家子。

    一家子都被看得不大自在。

    苏窈小声与李春兰说:“不要在意,他们也没什么恶意,就是对我的亲戚好奇。”

    李春兰摇了摇头:“没事。”

    苏窈压低声音说:“等会吃完席后,三姐你别急着回去,我有好些话想与你说。”

    李春兰点了点头。

    苏窈招待了一会客人,又出去帮忙了。

    这准备开席的时候,沈靳猜得没错,老夏

    头确实来了,但却是带着五个孙子孙女吃席,似乎想要靠孙子吃回本。

    老夏头的红封直接给了苏窈。

    苏窈还特地进屋看了眼,估计怕沈靳犯浑,也不敢随便糊弄,包了一块钱一。

    这吃席一般都是整的,要是多出了一毛,那就是要出头的意思。

    苏窈也不管老夏家是啥意思,总之有红封,不亏就行。

    这一桌花销两块钱左右,老夏家六个人,挤一挤就是半桌人,并不亏。

    菜一上桌,大家伙稀里哗啦的就动筷,风卷残云似的,没十分钟就吃得干干净净了。

    原本只打算做十桌,愣是吃了十二桌。

    大家伙都散了,几个大娘和虎子夫妇,七婶也都帮忙收拾。

    苏窈把李春兰喊进了屋子里,把十五个鸡蛋和五斤玉米面放进了她带来的篮子里,说:“把这些带回去。”

    李春兰忙推搡道:“不用,你这家里刚建了房子,手头也不宽裕,还是留着给俩个孩子补身体吧。”

    苏窈:“家里还有,这回趁着请酒多买了一些鸡蛋,每个还能便宜一分钱呢。再说现在这会整个玉平县的粮食都遭了殃,我家四哥先前城里还有工作,日子也还过得去,不至于揭不开锅。”

    她顿了顿,又说:“大军小军太瘦了,这就当是我这个做小姨的心疼两个侄子,给他们补身子的。”

    这夫妻俩相较在周二花的葬礼时,更瘦更憔悴了。

    小河生产队本来就相对贫困落后,就算之前洪水没淹上去,但那么多的降水量,地里的粮食肯定也遭殃了。

    苏窈知道下半年粮食的产量会上来,虽然不会翻倍,但也是增加了很多,起码大家伙也算是能吃得饱了,才敢在有限的情况下帮一帮。

    李春兰踌躇了一下,想到自家的情况,还是接了:“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当做借的,等十月底收粮了,我再还回来。”

    苏窈点头:“要是实在没粮了,反正都是借的,也不用好意思,找我。”

    李春兰点了点头:“五妹,谢谢你。”

    苏窈笑了笑。

    这时,外头的家门来了人,朝里张望了一下,问:“请问这是夏向东的家吗?”

    声音也传到了屋子里头。

    苏窈听到声音,忙朝屋外走去。

    出了屋子,就见门口处站着三个男人。

    两个穿着军绿色正装,带着同色帽子,而领头的是一个个黑色中山装的男人。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他们。

    刚正在和大队长唠嗑的沈靳出了声:“我是夏向东,几位同志有事吗?”

    领头的人看了一圈,问:“我刚询问过,你们生产队的大队长也在这里,是吗?”

    大队长也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应道:“我是夏阳生产队的大队长。”

    领头的人点了点头,说:“我们是市革委会的人,两位能否借一步说话。”

    沈靳:“请到屋子里头。”

    小屋还摆着桌椅,就给引进了小屋。

    苏窈端来茶水,放下就出了屋子。

    虎子瞅着窗口,小声猜测道:“会不会是为了那篇报道来的?”

    许娟:“我瞅着十有八/九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苏窈看着窗户,没说话。

    沈靳能不能正名,能不能再回运输队就看这回了。

    最后的这几年,总不能一直在灰色地带投机倒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更别说之前就是没干也被抓了。所以还是得先有个稳定的工作。

    屋子里头,几个人围着竹桌坐。

    黑色中山装的男人喝了一口茶水后,才说:“之前夏同志你寄来的信没有及时送到领导手上,也是这报道出来后,下边的人才想起有这么一封信。”

    大队长看了眼一旁的沈靳,才问:“那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章程?”

    “是这样的,信

    呢,领导看过了,报道也看过了,所以派了人去运输大队了解情况。”

    说着,看向了沈靳,道:“虽然报道上所述也确实有这一回事。”

    大队长听到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但那男人来了个转折:“但是呢,报道太以偏概全了。我们了解到夏同志在运输大队的这半年认真刻苦,助人为乐,同时在救洪抗灾中不惧生死的救了非常多的人。”

    “这之前劳改没有伤及任何人,就是社会危害也几乎算是忽略不计的,要是真的因为这一点就忽视了做出的重大贡献,那肯定是不公平,也是没有道理的。”

    沈靳听了这些话,不急不躁的问:“那开货车的事呢?”

    男人笑了笑:“那件事你也没做错,在人命关天的情况下,肯定是人命为重。”

    “虽然后边的处理方式,运输队确实有失衡量。可夏同志在没有受过正规的学习,就能开货车,显然是很有天赋的,这个天赋肯定不能因为闲言碎语就埋没了。”

    国人大部分都没怎么接触汽车,培养一个驾驶员好几年,也要花费很多费用。

    要培养一个能跑远途的司机更是难上加难。

    男人继续道:“这劳动改造过后,就已经算是洗心革面做人了,再加上没犯无可挽回的大错,原则上,生产队和社会工作不得过多歧视。”

    “要是这回真的惩罚了夏同志,只会让广大劳动改造的群众寒心,不认真改造。”

    听到男人这么说,沈靳和大队长都定定地看着他。

    男人站了起来,公布了答案:“鉴于夏向东同志的贡献,所以市革委会决定在夏向东同志的档案上消除记过的成分问题,运输大队的工作维持不变,考试也不受影响。”

    说到最后,朝着沈靳伸出了手:“恭喜了,夏同志。”

    沈靳也站了起来,和他握了手。

    苏窈在外头等了十来分钟,就看到那几个人从里边出来。

    苏窈和沈靳相视了一眼,忙招呼道:“今天请席,几位同志大老远跑来,先吃了饭再走吧。”

    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摇了摇头:“不了不了,这会还要赶回市里,就不用客气了。”

    “我们就先回去了。”

    把人送走了,所有人都看向了大队长和沈靳。

    苏窈问:“什么情况?”

    大队长笑了:“啥事都没有,甚至还消了档案上的成分问题。”说着,拍了拍沈靳的肩头:“现在向东可是个清清白白,没有污点的体面人了。”

    苏窈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事总算是过去了。

    大家伙都走了,苏窈才问:“报社那边,也就是那篇报道怎么处理的?”

    沈靳:“这点倒是没仔细说。”他琢磨了一下,随即轻松笑道:“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

    一行人坐上了汽车,中山装的男人就说:“一会到玉平县,去一趟报社。”

    另一个人问:“科长是想去问报道谁写的?”

    被叫做科长的男人面色肃严:“报道我也看过,这写报道的人思想觉悟太过偏激,要是不重视,恐怕这次就算市里的决定,都能质疑,继续挑起社会争端。”

    “也是,就因为这报道,都不知道乱成啥样了,听说还有农场因为这篇报道而罢工呢。”

    这劳动改造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小错进去的。

    这报道一出来,再有人煽风点火,这只怕不止一个劳改农场罢工。

    事情闹得太大了,要是这回处理不当,就会越演越烈。

    领导的意思,就是把这件事平息下来,绝对不能传出市外去。

    那么现在就要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第112章 第112章女记者的惩罚

    市革委会的几个人到了玉平县的报社,还没进去,就在报社外头看到围了一群民众。

    甚至有一个也穿着白衬衫,一看就是文化人的年轻男人拿着大喇叭,大声道:“我们不是闹事,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就因为盲流而劳动改造了三个月,就否决了夏同志的所有贡献?”

    “谁能保证一辈子都不犯一点小错,人人都做错过事,可为什么就针对这一件事,非得把受过荣誉的救人英雄弄得前途尽毁?”

    听到这些话,市革委会得几个人面面相觑。

    “这之前不是只去了运输大队么?现在都来了报社了……”

    科长神色严肃了起来:“这件事必须得更加重视了。”

    报社内,报社的总编扶着额头地坐在位置上,面前站着的是之前去运输大队采访的几个人,还有负责审核的副主编。

    听着外头的声音,既生气又无奈:“我就去市里开了个会,你们怎么就能给我闯了这么大的祸?”

    女记者梗着脖子道:“总编,我觉得我没有做错,我只不过是揭露了一些事实而已。”

    总编深吸一口气抬起了头,定定地看向她:“你那是揭露了事实吗?你那是妥妥地挑起对立,煽动社会的动乱!”

    无端被指控的女记者立马愤忿道:“总编你这根本就是危言耸听,我只是揭露了运输大队工作疏忽,不公平,做事有失欠缺,怎么就成了挑起对立,煽动社会动乱了?”

    总编忽然冷笑了一声:“你听听外头的声音,这不叫乱,还有今天一早,市里给报社打了电话,就因为你这个报道,把那些劳动改造的人贬得一文不值,就算做天大的好事也抵不过三个月的劳动改造,人家农场的人直接罢工了,你再写几篇这样的报道,直接就暴乱了,这还不算煽动?”

    女记者一愣:“这、这怎么能算是我报道的错呢?”

    “不算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什么错都没有?”

    女记者没说话,但梗着的脖子和表情就是这样的。

    总编问:“你们当初进报社的时候都要培训,培训的第一堂课学的是什么?”

    戴眼镜的助手应道:“手里的笔,不仅仅是笔,也是一把不见血的刀子,所以用这把刀子的时候,要更加谨慎,要更加严谨,很有可能有时候自己觉得正义,是对的事情,恰恰是错的,会煽动舆论,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和伤害。”

    大概是太久太久了,女记者显然已经忘记这第一节课了。

    听到这些话,沉默了下来,一会后,又嘴硬道:“可我也只是揭露事实。”

    副主编忙用手肘撞了撞她:“你别说话了。”

    主编还想再说什么,这会外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主编,市革委会有领导来了。”

    听到市革委会的领导来了,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主编立即站了起来,指向女记者:“你呀你呀,我都没法子帮你了。”

    女记者表情都傻了。

    主编开了门,正想去迎市革委会的人,却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几张陌生的面孔。

    中山装的男人拿出了证件本子,说:“我是来调查《好人好事是否能抵过成分问题?》这边报道的。”

    主编愣神了一下,忙迎道:“领导请进。”

    科长环视了一眼屋子里头的几个人,然后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我们调查过了,虽然报道上所述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但写这篇报道的主观意识很强,整篇报道都在引导他人来指责运输大队的队长和夏同志,明显是在泄私愤,我们也调查过,知道这采访的记者确实和运输大队发生过争执。”

    主编闻言,看向了女记者,只见女记者脸色都白了,就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她不敢反驳,大抵是因为不敢让这些领导知道她就是写这篇报道的记者。

    科长又环顾了屋子里的人一圈,说:“我不想知道是谁写的,我不想争辩,无论怎么说,写这篇报道的人不会认为自己错了,只会狡辩自己没做错,是揭露不公。你与她说英雄事迹,她就会说即便这样,难道就真的一点错就没有吗?”

    “这种人没有大局观,只有小我,说不通。”

    主编一默,想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话,心想

    还真的一点都没说错。

    这些话直直钻入了女记者的心,她张开口,说:“领导,这报道……”

    科长立即抬手制止了她,声音凛冽:“我说过,我不是来争辩的。”

    女记者不敢再说话。

    科长看着主编,说:“这种事,市革委会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就算是揭露不公,揭露黑暗,但也要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阐述,而非以个人角度,个人意识来做出引导。”

    主编连连应:“是是是,以后一定注意。”

    “夏同志会回到运输大队上班,一切照旧,你们报社再出一篇不带任何主观意识,有意引导的报道。”

    主编点头:“这是应该的。”

    科长:“最后,我提一个建议,写这篇报道的人似乎不太适合记者这个岗位,到底是开除还是调离岗位,你们报社自行处理。”

    女记者得脸上登时没了半点血色,在科长站起来要走的时候,她忽然喊道:“等等,领导,我真的没有任何的私心,真的只是……”

    科长停下脚步,转过头,目光冷冷地看向她,那眼神似乎看穿了她,女记者余下的辩解没能说出来。

    科长:“在市革委会还没知道这人是谁的时候,报社可自行解决,但当市革委会知道是谁的时候,就是得上批评大会的程度,你们确定还

    要继续狡辩?”

    女记者所有的话都被堵在肚子里。

    科长看了女记者一眼后,才转头走了出去。

    主编把人送了出去,回来后,看了眼女记者,说:“从今天开始,你到后勤工作。”

    女记者张嘴想什么,又被主编打断:“你最好什么不要再说了,你以为人家领导不知道是你写的报道?人家是给你机会,要是真要辩一辩,就如领导说的,你的报道充满主观意识,都是有意引导,这种程度必须得上批评大会。”

    “如果你真觉得你自己的报道没问题,行,你先辞职,然后一鼓作气自己上诉到京市去,把自己的不公说出来。”

    女记者哪里敢。

    她心底也虚。

    是的,她的报道出发点确实为了报道不公平,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内心的最心底也确实存了私心,报道也确实都是主观意识。

    *

    虎子昨天才回运输大队上班,今天中午又回来了。

    生产队大榕树下聚在一块唠嗑的大娘大爷们见着了,就问:“虎子,你昨天不是才去上班吗,咋的今天又回来了?”

    虎子喜道:“运输大队让我回来通知四哥,让他明天回去上班。”

    一说到这个,夏老太瞪着眼,问:“不是说不能去上班了,咋地又让他去上班了?”

    虎子见是夏老太问的,笑得眼褶子都出来,应:“谁说不能去上班了,只是去等通知,人家市里的领导都来了帮忙说话了,咋不能回去上班?”

    夏老太脸色一黑:“这明明是走后门的,都被人报道出来丢人现眼了,怎么还能回去,这些吃国家饭的人是咋办事的?”

    这话,大部分大爷大娘都不爱听,转过头来等向她。

    眼神不善。

    夏老太一点都不带怕的,反而叉腰道:“瞅啥瞅,丢的又不是你们家的脸,你们肯定是没问题了!”

    虎子忽然嘲讽笑道:“怕不是因为你家老小子快高中毕业了,还没工作着落给愁的吧。”

    被戳到了痛处,夏老太气得瞪大了眼,说:“我家老五读书厉害,只要一毕业去应聘,准能应聘上。”

    虎子:“是是是,你家老五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干啥啥都能行。”

    虎子语气敷衍得很,也不继续和夏老太继续扯皮,朝着四哥的家快步而去。

    听到要去上班的消息,沈靳也没太大的反应,似乎早已经料到了。

    沈靳明天就要去上班,苏窈就连夜弄了两罐子的笋干菌子酱。

    封了罐子后,她说:“明天是双日,大队有拖拉机去县里,你借生产队的自行车和虎子先去,我晚点坐拖拉机去,再给老师也带一罐,也学点新东西,再顺道去问问清清的情况。”

    沈靳问:“要带俩孩子去吗?”

    苏窈:“不了吧,回来的时候不好带,我尽量快去快回。”

    想了想,说:“我一会去和桂花说一说,让她早上照看着点。”

    沈靳点了点头,琢磨了一下,愁了过来,帮她洗刀洗砧板,压低声音问:“我又得去上班了,这十天半个月才回来一回,今晚能不能让我回主屋和你们挤一挤?”

    房子建好后这两天,沈靳也没耍无赖,确实自己一个人睡了。

    苏窈斜眼瞅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笑,也不矫情:“行吧。”

    沈靳眉梢和嘴角都上扬了起来,眼底也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第113章 第113章运输队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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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第114章工资

    沈靳从国营饭店打了菜和几个馒头回来。

    今天运气好,国营饭店有红烧肉。

    苏窈问:“这红烧肉得多少钱?”

    沈靳:“不用票,八毛钱一份。”

    饭盒里的肉估计也就半斤,就算不要票,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

    吃了晚饭,沈靳拿着暖水壶去打水。

    等他回来,苏窈带着夏苗先去洗澡。

    浴室有长长的一个洗手池,水龙头。

    洗澡也就几个没门的隔间,从前台登记拿一块帘子,洗完澡再还回去就好了。

    出热水的是外边走廊尽头的一个锅炉。

    苏窈接了点开水给盆消消毒,然后才接了半盆热水,就进女浴室,兑了凉水简单的夏苗搓洗了一下。

    送夏苗回屋后,自己也去洗了个澡,让沈靳把夏禾带去洗澡。

    沈靳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东一块西一块被水给弄,胸前一块更是湿得贴着胸膛,块垒分明。

    他给夏禾擦身,小家伙现在可好动了,而且还滑不溜秋的,他抓了好一会才能摁住。

    沈靳说:“刚洗澡,这小子跟条泥鳅似的,把他放到盆里,还给我泼了半盆的水。”

    苏窈觉得自己是个大色迷。没怎么听他说什么,偷瞄了一眼,又偷瞄了一眼。

    沈靳有点腹肌,她是知道的。可什么时候,竟连胸肌都这么明显了?

    沈靳正要问要不要再给孩子擦点油,一抬头就看见苏窈余光瞄着自己的胸口。

    他闷咳了几声,苏窈就淡定地转回了头。

    他倒是想调侃,培养点感情,但奈何有两个小孩子在这,也怕她不喜欢。面上正经得不能再正经,问:“要给他抹蛤蜊油么?”

    苏窈摇头:“这天气暖和,不用了。”

    沈靳也就给夏禾穿上衣服,拿上自己的衣服下楼去冲澡。

    冲澡回来,天色刚好黑了。

    夏苗和夏禾今天没睡午觉,还没到八点就睡了。

    沈靳在床头看报纸,苏窈坐在床尾捯饬自己。

    用雪花膏抹了脸,又用蛤蜊油擦了擦手和脖子。

    沈靳从报纸上抬眼看向她,压低声音道:“难怪今天要背着背篓来了,住两天到底带了多少东西?”

    他看到就有被单被套,木屐,衣服。

    苏窈等颈部上的蛤蜊油吸收了,才扭身看向身后,视线扫过两个孩子,最终在他的身上停留:“话说,为什么两个孩子在里边躺着,你在中间呢?”

    沈靳转头看向两个孩子:“太久没见他们了,怪想的。”

    苏窈笑了一声,看穿了他:“你看我信不信你。”

    沈靳耸了耸肩,拍了拍最外边的地方:“要睡了吗?”

    苏窈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才放轻动作爬到床头。

    没法子,这床不大结实,动作大点都会咯吱响。

    沈靳伸开手臂,苏窈也就躺到了他的臂弯里,然后看向他手里的报纸。

    “今天听师母说了,你又上报纸了,都在讨论你呢,再照这样下去,会不会太招眼了?”

    沈靳:“热度最多就维持到九月。”

    苏窈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高考恢复的消息。

    “也是,恢复高考这是天大的事,你这点事还真不算大事了,也不会再有人关注。”

    “不过你现在有资格去报考驾驶证了,什么时候考?”

    沈靳:“我更细致地了解过了,这先到车管所报备,九月考试,考完试通过后,跟车半年,实习半年,才算是正式驾驶员。”

    苏窈:“那这考过之后,你还干装卸队的活吗?要是不干的话,还能拿多少工资?”

    沈靳:“现在我在装卸队的工资是二十五块,补贴五块,加在一块是三十块钱一个月。”

    虽然和厂子里的普通职工是一样的工资,可毕竟装卸工是买力气折腾健康的活,这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苏窈点头:“这个我知道,那之后呢?”

    沈靳:“之后我肯定不能继续做装卸队的正式工,大队长也是怕了,意思是不能啥好事都让我占了,所以之后我只能算临时工,按货算,一车货装卸五毛钱,福利肯定也是没有了的。”

    苏窈眉头皱了皱:“有实习工资吗?”

    沈靳:“有,但只有十块钱一个月。我也算过了,我这半年肯定是跟车的,跟车算一车货,平时不跟车也可以去装卸,最少还是能维持十块钱一个月,再带点货……”

    说到这里,腰间被掐了一下,沈靳立马改口道:“当然了,现在

    我也不去黑市拿货,是帮人去正当地方去买货,就拿个跑路费,有票据在手,这个也相对稳妥,照这么算,也还是差不多能持平的。”

    苏窈郁闷道:“这档次倒是升了,可这工资反是降了。”

    沈靳:“那可不能这么算,这半年后呢,拿了实习驾驶证,也就能拿二十块钱的工资了,再半年,驾驶证拿到了就立马不一样了,就运输大队现在的普通驾驶员的工资,一个月四十块钱,补十五到二十,再有周末加班,一个月都能有七十块。”

    苏窈双眼睁大了些:“这么多?!”

    沈靳瞄了眼她,说:“不至于让你这么惊讶。”

    “这一年就当作是投资。”

    “当然至于,你也不想想,这在生产队一年下来,每次上工都满工分算下来,也不过是六七十块钱一年。”

    原谅她都快被这年代的物价给同化了,七十块钱她大小也得惊讶了一下。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这又有了盼头,现在这会每天下地,每一天都想摆烂不干了,但想一想,再熬一熬,好日子就快来了,也就没那么难熬了。”

    苏窈就算是个勤快人,可她也不想做个庄稼人,太苦太苦了。

    到了二十一世纪,经常看到一些老人弯腰驼背,身高矮小,大部分都是因为这个年代太苦了,弯腰干活,又挑又抬的,营养又跟不上,可不就弯腰驼背了。

    沈靳拍了拍她的手臂:“好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咱们再等一等。”

    苏窈点了点头。

    默了一会,沈靳忽然小声喊了声:“阿窈。”

    苏窈“嗯?”了一声,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你这手……有点流氓。”他低下了头,朝自己的胸口看去。

    苏窈循着他眼的视线移下,看到自己的掌心放在他的左胸上。

    她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她惊了一下,正想拿走,但又想他都说她流氓了,她没怎么感觉是什么样的手感就拿开,太亏了。

    苏窈索性在他胸口上捏了捏,理直气壮看向他,说:“我摸几下怎么了?不给我摸,你想给谁摸?”

    沈靳:……

    就,他一个大男人反被女人调戏了。

    亏得他原本想嘴上耍一下流氓都估计孩子在,估计她也不喜欢。结果他诸多考虑,她倒好,直接上手。

    沈靳无奈,只能道:“行行行,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毕竟被喜欢的姑娘摸胸口,没半点反应是假的,这声音都带着点哑意。

    苏窈听到他那句“想怎么摸就怎么摸”,顿时感觉手心一烫,立马收回手,眼神也不敢对视了。

    有点暧昧,也有点尴尬。

    她从他的手臂中出来,拉上被子直接躺下,看也不看他:“摸什么摸,睡觉!”

    沈靳也躺了下来,在她背后小声调侃道:“这摸的是你,说不摸的也……”

    苏窈直接捂住了耳朵:“不听不听,睡觉。”

    沈靳“噗呲”地一笑:“行,睡吧。”

    一早,沈靳就起来去买早饭。

    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也都醒了,他摆了一半馒头给夏苗,然后也给夏禾喂了小半碗粥。

    苏窈听到了声响,掀开了眼缝,见沈靳在带他们,闭眼翻身继续睡。

    这俩孩子都吃完早饭了,苏窈还在睡,沈靳小声提醒夏苗:“你娘上工太累了,今天就让她多睡一会儿,你看着点弟弟。”

    夏苗小小声地应了声“好的。”

    苏窈也没睡太久,这八点多,外头就开始热闹了,她也就被吵醒了。

    起来洗漱后,吃了沈靳给她留了早饭后,就带着俩孩子去霍老家拜访。

    今天赶巧,碰上霍老正准备给清清做针灸。

    苏窈进了屋子,朝着霍老唤了一声:“老师。”

    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刘清清。

    “清清。”

    苏窈旁边的夏苗挂着笑,像个小太阳一样,挥手:“清清姐姐。”

    眼里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看到她会害怕,小姑娘脸上只有开心。

    许是见到了相熟悉的人,清清脸上才有了表情,眼中也有惊喜,声音轻细的喊:“婶婶,苗丫,禾子。”

    霍老瞥了苏窈一眼,说:“正好,你来瞧瞧,听说你们两家生产队就隔个几里地,以后学会之后,也不用跑这么远。”

    说着,朝外喊:“老婆子,帮忙看下孩子,我教春华针灸。”

    老太太应了一声“好”。

    苏窈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院子,把夏禾给老太太。

    老太太抱上夏禾,掂了掂:“禾子长肉了呢。”

    看向苏窈:“孩子会走路了吗?”

    苏窈笑:“刚会扶着床走几步,但想让他多爬爬。”

    多爬爬,长大的平衡感才会更好。

    苏窈到水缸处洗手,老太太压低声音说:“这兄妹俩也是苦得很,这做哥哥的,每天早上六点就把妹妹背来了,然后又着急忙慌的赶回生产队,中午那会又准时来背着他妹妹回去,继续上工,都不带休息的,迟早会熬出病。”

    “还有那双穿着草鞋的脚呀,一瞧新磨起来的水泡和旧茧子,听说也不是同一个娘生的,只是堂兄妹。”

    苏窈闻言,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谁的生活都不容易呀。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原本还觉得他们成分不好,怕被人发现了是个麻烦,但现在看看,也是可怜人,也没办法把人拒之门外。”

    苏窈转头看了眼屋子,晃了晃手上的水珠子,和夏苗说:“苗丫你在院子里玩一会。”

    苏窈进了屋子,跟在霍老的身边。

    霍老道:“针灸,热敷已经半个多月了,还需要持之以恒。”

    转头看向苏窈:“得空就多来几回,等学会了,你就去给她扎针,热敷。”

    苏窈点头:“行。”

    折腾了两小时多,才针灸热敷好。

    苏窈从屋子出来,在堂屋陪孩子玩的老太太喊:“我早上买了几个梨,炖了点猪肺汤,你去盛点喝,顺道给清清也端一碗进去。”

    堂屋地上铺了席子,老太太拿了些孙子玩的旧玩具给两个孩子玩。

    苏窈:“我就不用了。”

    老太太:“你不用,也要给两个小孩子喝一点。”

    苏窈笑了笑:“也成,谢谢。”

    她去厨房端了两碗猪肺雪梨汤出来,端进了屋中,放一碗在桌上:“老师歇会,喝点汤润润喉。”

    说着,把另一碗端给清清:“黄奶奶也让我端一碗给你。”

    清清小声道:“我喝水就好。”

    苏窈放在她的旁边,温笑道:“放一会,凉了再喝。”

    苏窈从屋子出来,又盛了一碗来喂两个孩子。

    喂完了,附近厂子广播响了,是下工的时间到了。

    苏窈和霍老道:“我在县的招待所住下了,明天下午才回去,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都来这和老师学点知识。”

    老太太闻言,问:“那生产队里的活咋办?”

    苏窈:“现在我那口子又可以在运输大队工作了,考核过了,每个月多两块钱的补贴,日子也可以宽松一点。”

    老太太:“是了,我也听说了,你家那口子在两个运输大队的名次中取得了第二的名次,报纸上写了,就是菜市上也都在议论这件事。”

    苏窈:“之前的那篇报道闹得沸沸扬扬的,所以格外关注这件事。”

    提起这件

    事,老太太感慨道:“虽然确实折腾人,但这档案上的成分问题被消除了,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苏窈笑着点了点头,抱上夏禾,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老太太:“不在这吃了?”

    他们家日子过得去,也不缺吃的。

    苏窈摇了摇头:“不了,我家那口子打了饭菜回招待所。”

    苏窈带着俩孩子回到招待所,却在道上遇上谢东伟。

    这县城说小也不小,说大也不算多大,遇上熟人也不奇怪。

    苏窈原当作没看见,才从旁走过,身后就传来了谢东伟喊她的声音。

    “李春华同志。”

    苏窈脚步一顿,并没有当作没听见,转身看向几步之外的谢东伟。

    “有事?”

    谢东伟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听说了夏向东的事,恭喜了。”

    苏窈点了点头:“没啥事的话,我就回去了。”

    苏窈的态度平淡,就好像对待一个问路人一样。

    谢东伟似乎也没什么话可说了,点了点头。

    苏窈转身带着俩孩子离开,心情也没有被影响。

    沈靳因为谢东伟被抓,但不可否认,沈靳得到机遇也是他。不然,沈靳要出头还要走更长一段路。

    所以,现在谢东伟不论对沈靳,还是对苏窈来说,就是一个认识,但碰上面了,也不需要打招呼的人。

    第115章 第115章挣外快

    九月份,沈靳跟车,在国营食堂听到了恢复高考的风声,有了风声,也有了理由去购买高考的书。

    显然有和他一样想法的人也多,走了好几家书店,才凑齐两套高中的书,和一套初中的。

    之前苏窈在废品站买了十本书也就一毛钱,现在两套书却要一块钱。

    按照这个价钱走势,估计到时候一套书都能再在后边加一个零。

    沈靳给在杭市的蒋仁捎了信过去,一句不提高考,只隐晦地说现在风向变了,现在学知识的书特别抢手,以前按斤称,现在都按本来收钱。

    能不能反应过来,就看他自己的领悟能力了。

    再说沈靳这一回长途跟着跑了五天,能歇两天。

    经过红扬公社,他把车停下,收拾东西准备从这走回家里去。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驾驶员拿出了一支烟,点燃,说:“难怪运输队里的驾驶员都抢着和你跑长途,你这开车技术还挺稳的,再跟几个月,都能独当一面了。”

    这跟车的新手,其实大家伙都不放心,就算给他们在平坦的路上练练手,驾驶员也还是提心吊胆的,怎么可能放心休息,反倒是打起十二分精神。

    但大家伙都看过夏向东开车,成绩也摆在哪,同行时,让他开一端就知道是什么水平了。

    夏向东开车都快赶上老手了,完全不用人操心。

    这身边有个换着开车,跑一趟长途也相对轻松。

    沈靳笑了笑:“要独当一面,还早着呢。”

    驾驶员点燃烟,吸了一口后,调侃道:“回回休息你都往家离跑,就算只有半天时间都要回去,我说你们夫妻都结婚有五六年了吧,咋还这么黏糊?”

    沈靳拿了车上的东西,笑道:“我媳妇那么漂亮,黏糊点不正常?”

    驾驶员呼出一口烟雾:“还真别说,你们这夫妻俩都长得俊,般配的咧。”

    视线瞄向沈靳手上的包裹,不是很大。

    夏向东也没瞒着他是什么东西,大概就是一些书,也不是很显眼。

    虽然不是很显眼,但还是提醒道:“从外边带回来的东西都悠着点,别被发现了。”

    跑长途的,都会带点东西回来,不过分的,都睁只眼闭只眼。

    沈靳点了点头,应:“晓得了。”

    驾驶员:“回吧,我抽完这支烟也回去了。”

    沈靳从车上跳了下来,把车门关上后,就往夏阳生产队去。

    沈靳四点多赶回的生产队,从路上走过,一眼望去都是泛黄的稻谷,风一吹,稻谷顺风摇摆,空气中也都是沁人心脾的草香味。

    沈靳嘴角不由地挂起了笑,看今年是个丰收年。

    苏窈正在红薯地里边挖红薯,忽然听到有人喊她。

    “苗丫娘,你男人回来了!”

    苏窈闻言,站了起来,朝着大路看去,远远看去,看不太清楚脸,但苏窈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是沈靳。

    她立马朝着大路的方向招手,一旁的人起哄,大声喊道:“向东,你媳妇在这!”

    沈靳虽然听不见喊的什么,但也听见了声音。

    他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大群妇女在番薯地挖番薯。

    个个都戴着草帽,脖子上围着汗巾,招手的也好几个。

    说实话,他认不出哪个是苏窈,但看情况,她肯定是在那边的。

    沈靳带着几十本书,虽然也不厚的一本,但加起来也很重,他也就没有过去。

    回了家,也没看到俩孩子,应该是带着去了。

    沈靳把东西收掇好后,也拿了一顶草帽出门。

    走了十来分钟,才到番薯地。

    年纪大的妇女看到他,打趣道:“这来帮媳妇上工了?”

    沈靳笑应:“正好回来了,就来搭把手。”

    “哟,还是向东你心疼你媳妇,我家的那口子,要是能休息,巴不得赖在床上,别说搭把手了,油瓶倒了都不会扶一下。”

    沈靳笑了笑,问:“婶子,苗丫娘在哪块地?”

    妇女给他指了个方向,正好苏窈也站了起来,朝他招手。

    “都不用我说了,你媳妇喊你了。”

    沈靳:“那我先过去了。”

    小跑跑了过去,一旁的田埂的树荫下铺着一张草席子,俩孩子就在上边玩。

    苗丫看到沈靳,欢快的喊:“爹!”

    一旁的夏禾不知道姐姐兴奋什么,也跟着兴奋了起来,小身板一颠一颠的,“跌、跌、跌”口齿不清地喊着。

    苏窈从地里走到了田埂上,刚好沈靳也走了过来。

    他摸了摸俩孩子的脑袋,拿了草席上的蒲扇,朝着苏窈扇风。

    苏窈热得满脸通红,头发都湿透贴在了脸和脖子上。

    沈靳说:“我带了几瓶汽水回来,放在水盆里头泡着,你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剩下的活我来替干。”

    听到汽水,累和热得不想说话的苏窈,眼神一亮。

    她蹲下来收拾东西,说:“我先把俩孩子带回去,我歇一小会再来帮忙。”

    沈靳:“都快下工了,别来了,先做饭吧。”

    苏窈:“也成。”

    沈靳:“我带了半斤腊肠回来,袋子里边装了一堆书,还有一些……”他压低声音说:“别人托我带的东西。”

    苏窈暼了眼他。

    沈靳:“正规的。”

    苏窈闻言才点了头,三下两下把东西放到了背篓里,再戴上自制的前胸单肩斜抱带,沈靳帮忙把夏禾放到了里头坐着。

    苏窈:“这小家伙十几斤重,要是没这个东西,抱一路,我手都得废。”

    听到这话,沈靳也暗自琢磨了起来,总抱着也不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这夏禾已经有一岁半了,但也走不远,总不能一直都抱着,况且夏苗也才六岁,也走不了太远。

    要是能有辆推车就好了。

    苏窈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家里,放下东西和孩子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找汽水。

    厨房的灶上放了个水盆,里头泡着三瓶用玻璃瓶装着的橙黄色汽水。

    以前苏窈不爱喝这东西,现在看到都想哭。

    夏苗夜跑了过来,问:“娘,这是什么?”

    苏窈:“汽水。”

    夏苗:“我知道,我在公社的供销社看见过!”

    苏窈笑了笑:“把你和弟弟的杯子拿过来。”

    夏苗立马跑去把杯子拿了过来。

    苏窈给她倒了小半杯,夏禾就一小口,相当于给他抿一下,尝一下味。

    苏窈还剩下大半瓶,喝了一口,酸甜清爽、带有气泡的

    刺激感,久违的味道。

    夏苗喝了一口,瞪大了眼睛,说:“娘,娘,有东西在嘴巴里头蹦蹦跳跳!”

    刚舔了舔汽水的夏禾也瞪大眼,然后受到惊吓地喊:“娘,娘,娘!”

    苏窈摸了摸夏禾,解释:“是汽水有泡泡,喝进嘴巴里,小泡泡砰地破了,可不就是蹦蹦跳跳。”

    夏苗:“泡泡?”

    说着,吧唧回味了一下,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眼里满是新奇。

    喝了好几口后,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苏窈:“娘,汽水好好喝哦。”

    苏窈:“咱们还有好几瓶呢,慢慢喝。”

    她看了眼瓶子上头的保质期,这时间还长着。

    苏窈喝了汽水,就进屋看了眼沈靳带回来的东西。

    重重的半个大解放袋子,一拉开,一眼看到的就全是这个时代的教科书。

    苏窈看了眼,是高中三年和初中三年的书。

    现在这会还有高中初中,也是有旧书的,书店估计也有几册,但当真高考的消息出来了,这下乡的知识青年数量太庞大了,肯定供不应求。

    苏窈翻了翻袋子,把沈靳的衣服拿了出来,然后是用油纸包着的一小包东西,闻着有腊肉的味道,应该就是腊肠了。

    苏窈把腊肠拿了出来,瞅了眼袋子里头,发现还有一个精致的盒子,似乎写着手表的字样,苏窈也没去看,拿了腊肠就去做饭。

    淘了半斤米,把一根腊肠切成丁放进砂锅里边,也扒拉了小半碗的玉米粒放进去,最后用熬药的陶灶小火来做腊味饭。

    怕不够吃,她又复蒸了几个今早做好的窝窝头。

    夏苗和夏禾凑着吃一个水蒸蛋。

    沈靳还没进家门,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啃了两天干饼子和窝窝头,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走到厨房,靠近苏窈身后,问:“是腊味饭吗?”

    苏窈应:“那是肯定的,用来做饭,一根就够了,要是做菜的话,半斤都做了,也才刚够。”

    她揭开锅盖,滚烫的白雾翻腾着。

    沈靳拿起灶上的布,把蒸好的窝窝头,蒸蛋端到灶沿上。

    苏窈看了眼厨房外头,小声问他:“那个盒子装的手表?”

    沈靳点头:“有人想要,但县里总是没有货,有货的,也只有杂牌的,六子就托我外地的时候,要是有的话,就让我带一块回来。”

    苏窈:“这手表不便宜吧?”

    沈靳:“是不便宜,这带日历的梅花表,一块三百二。”

    苏窈讶异道:“他也真敢给你。”

    想了想,她又问:“你正规渠道买的,挣什么?”

    沈靳:“挣个跑路费,十五块。”

    苏窈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不确定的问:“你说多少?”

    沈靳把菜端起来,说:“十五块,这大概是来回坐一趟火车的价钱,毕竟也是贵重物品,怎么都得安全一点,再说能买得起这手表的,也不差这几个钱,当然了,这也是万中无一才能碰上这好事……”

    苏窈:“……”

    默了好一会,感慨道:“难怪这么多人挤破头都想到驾驶员,太吃香了。”

    这十五块,都是他之前大半个月的工资了。

    沈靳:“等我上班把手表给了六子,拿了跑路费,就给你,争取早点还完生产队的欠款。”

    苏窈见夏苗也闻着香味跑了过来,忙止住话题:“到那会再说吧。”

    第116章 第116章恢复高考

    沈靳在外奔波,现在就搁家里住两天,竹床小,睡得不舒服,苏窈就让他在大屋睡。

    也不知道沈靳和夏苗说了什么,小姑娘竟然主动说要睡竹床。

    苏窈也就和沈靳把竹床搬到了大房间。

    新建的房子就是宽敞,放了一张大床和小床,还能再放一张竹床。

    她收拾着竹床,和沈靳说:“明天你看着孩子,一早我得和玉兰婶子去水柑生产队给清清针灸。”

    沈靳讶异道:“什么时候出师的?”

    苏窈:“上个星期这刘家大哥给累病了,我也只能是赶鸭子上架了。”

    说是赶鸭子上架,但要是没把握,苏窈也不敢随便上手的。

    沈靳点了点头,但随即反应了过来:“玉兰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窈在小床上坐下,解释道:“我每天去水柑生产队,多嘴的人肯定会说我去偷男人。”

    见沈靳表情微妙,苏窈继续道:“那个刘家还有一个成年男性,我整天往那跑,到底是人言可畏。”

    别说这个时代了,就是他们的那个时代,也得注意。

    沈靳:“所以大队长是怎么同意的?你们又是以什么理由来去给那姑娘针灸的?”

    苏窈:“刘家堂兄带着清清到夏阳生产队来,由他提出来的。当然了,大队长还为此生了好大的气,把我骂了一通,但看到清清那样子,又心软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我和大队长,还有玉兰婶子也讨论了很久,关于治还是不治的事情。他们让我想清楚是不是能承受得住出意外。”

    说到这,苏窈看向沈靳:“虽然我把穴位和扎针的力道都已经记得一清二楚,之前还拿猪肉练过,但我也怕担责任,更怕自己出差错。”

    “就半个多月前,老师就让我去生产队给清清扎针热敷,推拿,但我没敢。”

    沈靳在大床床沿也坐了下来,琢磨了一下,:“据我所知,在咱们那个时代,大街小巷都是按摩针灸的馆子,他们大多数都非科班出身。所以这也说明了,针灸只要是规范了,就没有太大的风险。”

    苏窈也是这么想的。

    “我也衡量过了,就同意了,不过大队长的意思,让刘家大哥签下同意书,还有免责书,保密书,三份契约。真有什么意外,和我没关系。他们同意就让我去,不同意就不让去。”

    “我和玉兰婶子去水柑生产队,说是去照顾刘清清的,毕竟这上厕所,洗澡呀,都需要有个同性帮忙。早上去针灸,下午下工的后去推拿,耽搁一个半小时,热敷的话,就刘家大哥自己上手。”

    不算钱,苏窈也算是去练手了。

    得亏两个生产队离得近,十来分钟就到了。

    沈靳想了想:“会不会太麻烦玉兰婶子了?”

    苏窈:“我也琢磨着过两天,等那刘家大哥身体好一点了,再让他早上六点把清清送过来。他也在学推拿,过些天应该也能上手了,我就只扎针。”

    沈靳点了点头:“那这两天就不麻烦玉兰婶了,我陪你去。”

    苏窈:“也行,让水柑生产队瞧瞧你,省得他们也说闲话。”

    *

    第二天一大早,沈靳也去,就把两个孩子带出门了。

    水柑生产队在夏阳生产队的下游,两个生产队的田地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平时地里用水,也少不了争执。

    到了水柑生产队才刚六点。

    这个点,偶尔才在生产队里看到一两个人。

    他们见过几回苏窈了,倒也不奇怪,只是多打量了几眼沈靳。

    沈靳抱着夏禾,跟着苏窈越走越偏,他问:“那刘家原本是地主阶级,屋子不应该挺好的?”

    夏阳生产队地主那些房子都没有收回去,还是让他们自己住。

    苏窈:“不太清楚,他们兄妹俩现在住的房子,和咱们之前住的也差不多,房顶也被暴风雨掀飞了。”

    “我还听清清说,原本因为成分问题,生产队不打算给他们家发放补助,但刘家大哥也是刚,直接去县革委会询问有成分的是否有补助。刚好有救灾抗洪的好名声在,县革委会的人就来生产队询问实际情况。大队长挨了批评了,不敢再扣着补助。”

    “不仅发了补助,之后也不敢随便刁难了,他也才能每天多请两小时的假接送清清。”

    说着话,他们也到刘家。

    刘家没有围墙,只有单独的一个夯土屋,就是厨房也没有。

    一间单间,里边就隔了两件屋子,清清睡里头,刘欣荣在外头随便搭了几块板子。

    睡觉做饭都在外头的屋子。

    他

    们到的时候,刘欣荣蹲在屋外用柳枝刷牙。

    看见来的人里头有沈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漱口,把竹杯放到窗口下,抹了把脸才走了过来。

    刘欣荣:“李同志,夏同志。”

    苏窈问:“清清起来了吗?”

    刘欣荣:“起来了,刚洗漱好。”

    苏窈把夏苗放下来,叮嘱沈靳:“那你看着点孩子,我大概四十分钟就好。”

    沈靳点了点头。

    苏窈进了屋,刘新荣搬了一张矮的长板凳过来:“夏同志坐。”

    沈靳抱着夏禾坐了下来,也让夏苗在旁边坐着。

    两个大男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沉默了好一会,沈靳才问:“你堂妹恢复得怎么样了?”

    刘欣荣回道:“听她说,腿上好像有点力气了,扶着东西,还能站一小会。”

    “那这治疗还是挺有效果的,再坚持坚持,应该就不用再借力了。”

    刘欣荣点头:“霍老也是这么说的,再坚持半个月看看效果,再进行第二个阶段治疗。”

    说完这些,好像也没什么可聊的了,就安静了下来。

    坐了十来分钟,夏禾也坐不住了,在沈靳的怀里一直挣扎要下来。

    沈靳站了起来,说:“我带他随便走走。”

    刘欣荣正想说好,但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眼屋子,有所顾忌。

    自己生产队都是些什么人,刘欣荣这没个旁人在,

    沈靳:“在这周围走走。”

    刘欣荣也点了点头。

    沈靳就在门前平坦的地方拉着夏禾走路。

    夏禾现在虽然不用人扶着也可以走路,但只要地不平就容易摔跤。

    苏窈扎完针还要留针大概二十分钟,也就出来了。

    看到沈靳在陪孩子玩,也走了过去。

    六点半过,水柑生产队很多社员都起来走动,多半都先去自家自留地浇水,浇完水正好到上工时间。

    苏窈一开始来的那两天,这些人都劝她们不要和地主成分的兄妹俩往来。

    劝都劝,人还是继续来,也就懒得说了。

    她们这些妇女还嘀咕着,要是给她家男人知道她和地主家的崽子来往,还不得教训她一顿。

    可没成想,人家丈夫也来了,也不知道咋想的,竟然也不在意。

    有个大娘提醒:“我劝你们还是别和他们兄妹俩太亲近,照顾个瘫子能挣几个钱?刘狗子治他堂妹,那点补助和奖励的钱都不够花,别到时候没钱给你们发工钱。”

    “就是呀,他们成分不好,你们和他们走那么近,说不定哪天红袖章就找你们去问话。”

    苏窈笑了笑,说:“刘同志他们又没犯事。而且还受县革委会表彰过,这已经是积极改造的优秀模范了,要是这样的人还抓,这大应该吧。”

    “诶呀,劝你们也不听,等到真出事的时候,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说着,也不劝了,拉着另外一个人就走了。

    沈靳转头朝刘家看了眼,那刘欣荣进屋子陪自家妹妹了,并没有听到这些话。

    苏窈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政策改变也就是这一两年的时间了。”

    苏窈是历史老师,她说的,那肯定就错不了。

    沈靳对历史也是粗略知道发展,但具体的还真不了解,所以这些事都得听她说,

    “希望都能熬过去吧。”沈靳淡淡道。

    毕竟自己也是从最苦最难的时候挺过来的,所以他对刘家兄妹,恻隐之心有一点,但不是特别多。

    沈靳回过神,打量了一眼刘家的房子,问:“那刘清清亲生大哥那边什么情况?”

    苏窈:“还能是什么情况,玉兰婶子和这生产队的妇女们唠嗑的时候了解到,他们在洪水灾害的时候抛下人跑了,本来成分就不好,这种事很容易就给人当举报的理由,而且也怕把人送回去,就先提出每个月给五毛钱的赡养费。”

    苏窈叹了一口气:“这五毛钱,养个孩子都不够,但清清也没有劳动能力,有总好过什么都没有。”

    差不多到时间了,刘欣荣从屋子里头出来喊人。

    苏窈进屋给清清出针。

    出完针,她问:“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清清感受了一下,应:“好很多了。”

    苏窈点了点头:“下午下工的时候我再来一趟给你做推拿,等再过段时间试试走路。”

    清清听到走路,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说:“昨天我已经能扶着墙壁站好一会了,婶婶,站起来的感觉真好。”

    这么久以来,苏窈还是第一次在清清的眼中看到鲜活的色彩,有了想活下去的光亮。

    对一个几乎没有走路的孩子来说,站起来走路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苏窈和沈靳回到生产队,七点整上工的广播音乐就响了,他也就没跟着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榕树根。

    大队长点到苗丫娘时,看到是沈靳,笑了笑,调侃:“咋的?休息还替媳妇上工了,就这么心疼媳妇?”

    大队长都开头调侃了,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可不是么,每回休息,都替媳妇上工,就没落下过一回。”

    “这天天上班,起码有半个月是见不着媳妇的,回来肯定使劲折腾,这第二天竟然还能上工,向东你这身子骨受得了吗?”

    听着话题越说越偏,大队长出声制止:“得了得了,话题别太过分了,都给我文明一点。”

    要是不制止,一个个嘴上也没个把门,这话题肯定会越来越荤。

    这些个人不怕“夏老四”了,还真是啥话都敢说了。

    大队长拍了拍手,把大家伙的思绪拉回来,说:“行了,咱们今年粮食涨势大好,趁着现在天气好,赶紧把地里的番薯都收了,再过几天,等地里的水稻黄了,就开始割!”

    割水稻的活可不轻松,他不免想到了苏窈的身体。

    这一整年的调理,虽然养好了,但还是架不住高负荷的劳动。

    可一家里头又不能一个劳动力都没有,他在县里有工作,别人现在虽然没什么意见,但之后肯会心里不平衡,所以这农忙还真躲不过。

    他做惯了苦力活,还是可以忍受。

    幸好现在装卸队的活是兼职,干一天是一天的钱。

    他明天就回运输大队,再跟个长途,也有两天的假。而且现在淡季,货车长途出得少,短途的去不去都成。

    他不跟去,顶多是补助扣一点。

    算来算去,也还是能凑出五六天空的,到时看时间情况,就只歇一天来调整。

    这割稻谷一般都是十天左右时间,他能分担四五天,苏窈也能歇一歇。

    分好了地方,背起背篓就往地里去。

    今年雨水充足,而且市里格外重视受灾地区,批了比往年多一倍的化肥,番薯个头比往年的大。

    万幸,灾后粮食产量也上去了。

    沈靳速度也快,很快就挖了半筐番薯,就是秋季炎热,很快就汗湿了衣服,汗水从脸上汇聚到下颌线滴落。

    他直起腰,拿脖子上的汗巾擦汗,目光远眺,就看到大队长家的姑娘奔跑着。

    手高扬着挥手,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太远了,也不知道喊些什么。

    大多人都看到了传芳那激动的样子,也停下来,疑惑地看向她的方向。

    她的声音,随着风飘了过来,让人隐约听到了“高考”两个字。

    高考这个词既熟悉又陌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听过了,不免让人怀疑自己听错了,直到那声音由远而近,大家伙才听清她激动而兴奋的声音。

    ——“恢复高考了!恢复高考了!”

    第117章 第117章二更

    ——恢复高考了。

    这一句话就好像是平地一声雷,震懵了所有人。

    除了沈靳,几乎没有一个人是全信的。

    这废除了十年的高考,这忽然来了个人说要恢复了,知青们怎么敢相信,社员们也都觉得不太可能。

    即便都觉得不太可能,但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着跑到田埂上,大口喘着气的传芳。

    知青们不信,可内心的最深处还是带着期盼,他们都

    从田里走了上来,围上夏传芳。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了田埂。

    大队长远远就看到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刚刚也似乎听到了高考什么的,也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有叔伯问:“传芳丫头,你刚刚说恢复高考了,是咋回事?”

    这问题也是所有人想问的。

    夏传芳一路跑过来的,差点没喘上气,平缓了呼吸后,环顾了大家一圈,才说:“我今天摆弄收音机的时候,不知咋地弄调到了京市的频道,刚好听到说关于高考的事,报道的内容说已经召开第二次会议了。”

    “这次会议是教育部召开的,是关于讨论高考大学招生的工作,这肯定是要恢复高考了,具体是什么时间恢复,应该也快了。”

    听了她的话,大家伙还是不怎么相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觉得玄乎。

    大队长沉默了好一会,看向还在地里干活的沈靳,问:“向东,你这段时间都在跟车,走南闯北的,有没有听到关于高考的消息?”

    因为安静,大队长的话很清楚,所有人也都看向了沈靳。

    沈靳站直腰,看向他们,说:“确实听到一些消息。好像八月份就已经召开了讨论恢复高考的会议,只不过还没个准信,所以我也不太敢确定是不是真的。但现在收音机都说了,那肯定是错不了。”

    听了他的话,安静了好一会,知青点有好几个知青捂住了嘴,眼眶泛红,蹲下身,颤抖着身体哭了起来。

    有小声哭泣的,也有号啕大哭的。

    大队长擦了擦脸上的汗,呼了一口气后,当机立断道:“我明天去县里或市里打听打听消息,要是真要恢复高考了,这收完水稻后,就立马调整劳作,让想高考的大家伙能有充足的时间学习。”

    说是这么说,但咋一听到这么大的消息,知青和一些想要读书的年轻人,都没什么心思干活了,磨洋工似的,好半天都没挖几个番薯。

    大队长看到这,拿着大喇叭大声催促:“赶紧挖完番薯,就可以提前收完稻谷,到时候大家伙都能有充足的时间来学习了。”

    “我知道你们心静不下来,但你们也总不能饿着肚子去学习,去考试吧,这收粮食还是得认真对待,要是耽误了收地里的粮食,没有好天气晒谷子,你们分不到粮,还有什么底气去高考?”

    大家伙听到大队长的话,心里虽然还是激动澎湃,但还是压了下去,开始卖力挖番薯。

    是呀,现在什么时候恢复高考都还没个准数,现在是收粮食的关键时候。

    今年粮食比去年多,而且也免了一部分的公粮,所以这一次分粮,大家伙都能得到不少的粮食,有了充裕的粮食,他们也才能有底气多挤一些出来复习。

    只要考上了大学,他们就算是熬出头了。

    中午下工,沈靳回到家里,苏窈也刚从厨房端菜出来,瞄了眼他,说:“去洗手吃饭了。”

    沈靳洗了手和脸,回堂屋坐下后,才说:“今天大队长家闺女听了收音机的新闻,教育部召开了会议,讨论大学招生的事。”

    苏窈给他盛粥,问:“大家伙都什么反应?”

    沈靳:“不敢相信,激动,懈怠劳作,发奋干活。”

    苏窈放下碗,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会总结的。”

    她给自己,还有夏苗夏禾都盛了粥,才坐下来。给了个勺子夏禾,让他自己舀着喝,说:“一眨眼,就恢复高考了,日子还是过得挺快的。”

    沈靳夹了咸菜就了一口粥,说:“是挺快的。”

    来到这年代都已经有一年好几个月了。

    吃了午饭,看着俩孩子在屋子里玩,苏窈把沈靳拉出了屋外,压低声音说:“我早上在后山挖了两个坑。”

    沈靳看向了她,只一秒就猜到了答案。

    “给他们爹娘挖。”

    苏窈点头:“之前说年后弄的,但发了洪水,房子也没建好,建好房子,你被劳改过的事又闹得大,总是有一堆事情耽搁了。我今天不用上工,就去挖了半米多长宽深的坑,放了李春华和夏向东以前的旧衣服进去,怕别人起疑,没敢挖两个。”

    沈靳诧异:“不是说只立李春华的衣冠冢吗?怎么连夏老四的也立了?”

    苏窈:“想着也不费事,就给立了。”

    她就是容易心软,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心软。

    沈靳对这事也没意见,一块就一块了。

    “俩孩子去拜了吗?”

    苏窈:“还没呢,我琢磨着明早去公社买一刀猪肉和一份香烟蜡烛纸宝回来祭拜。”

    沈靳:“你那还有肉票吗?”

    苏窈:“还有半斤的,够用了。”

    “那就按照你说的来办,不过你想好了,别人问起,你怎么说,又怎么和苗丫他们说?”

    苏窈:“早就想好了,直接说空墓,坟上放两块石头,说认得干爹干娘。”

    沈靳:“嗯……?干爹干娘,两块石头?”

    他的神色似乎带着懵然。

    苏窈点头:“我亲表姐小时候总是多病多灾,就认了石头做契爹契娘,就为了挡灾,其实这些乡下很常见,有的认了石头,有的认树木。”

    “只是这会不是破封建迷信么,大家也没敢在明面上说,但还是有人偷摸着来烧香拜神,我就说是去年认的契,那会刚好两个孩子都在慢慢变好,大家伙都是有眼看的,这一下子就合理多了。”

    沈靳笑了:“你要把你和我的成果,归于根本不存在的干爹干娘?”他顿了一下,补充:“还是两块石头?”

    苏窈也跟着笑了起来,轻推了他一把:“别笑,正经的,这只个由头,旁人也没真的把功劳都归根于认契的事,只觉得是挡了灾而已。”

    沈靳:“行行行,严肃的。”他止了笑,说:“估计下午很多人都要去一趟县里询问,也没什么人上班,活肯定多,我先睡一会儿。”

    苏窈点头,见他回屋,忙提醒:“身上都是泥,记得换了衣服再睡。”

    沈靳:“知道。”

    睡醒后,下午上工的时候,果然少了一半人,大队长也下地来挖番薯,和沈靳唠嗑:“这一个两个心急哄哄的,说等不了我明天去问,请假也要去县里问,要是县里问不到准确的消息,估计还得一趟市里。”

    沈靳拔了一根茎番薯出来。

    大队长瞄了眼:“这个头大。”

    沈靳把番薯放到地上,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收。

    “急哄哄的也正常,这高考都废了十年了,忽然说要恢复了,哪能不急。”

    “恢复高考了也好,这些知青也不用为了个回城指标,工农兵大学争得你死我活。”

    他们生产队还好,有指标就给口碑和劳作最积极的,走啥关系都没用。

    忙活了一会,大队长四下张望了一眼,才问:“你媳妇是不是跟之前给桂花看病的那老先生学的本事?”

    沈靳点头:“是学了点。”

    大队长:“要说你媳妇也是胆子大,才学多久就敢给人扎针。”

    沈靳看向他:“大队长怎么就同意苗丫娘去隔壁生产队的刘家妹子扎针?”

    大队长:“自从你去农场改造后,苗丫娘的主意也是越来越大了,我不同意,她就拿针扎了自己,说啥事都没有。你婶子就更唬了,肩膀疼了好几天,竟然敢让你媳妇扎针。”

    这事,苏窈还真没和他说。

    “真扎了?”

    大队长点头:“真扎了,还给你婶子做了推拿。晚上你婶子睡觉时,竟然也不喊肩痛了。还真别说,苗丫娘是学到真本事了,有两把刷子。”

    难怪大队长会同意,原来是展现过本事了。

    沈靳:“那老先生之前开医馆的,这本事自然没的说。”

    大队长点了点头:“我知道,回康药堂嘛,十几年前可是在整个市里出名的存在。”

    “后来对中医比较苛刻,那会**不分好坏,看不顺眼的,有过节的都一通砸。那会直接把那药馆给砸了,老先生气不过起了挣扎,**就说他不规范行医,所以这医馆被封了,他也不能行医。”

    沈靳默了默。

    虽然霍老没说过自家儿女都在干什么,但沈靳也猜到了他的女婿在公安局里头工作,而且职位可能也不小。

    当初闹得太大,估计女婿也不过是个小公安,没有什么权利,才被这样闹。

    就算有点权力,就**刚激进的那几年,根本不管你是什么领导。

    当初被那样闹,也怪不得霍老现在的脾气确实有点古怪。

    ……

    下午差不多下工的时候,拖拉机载着人回来了。

    大队长把活放下,拍了拍手往生产队里走,他也想知道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止知青们盼着,他也盼着。

    他家传芳还在念高中,小的儿子也是这两年毕业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考大学。

    他和大部分的人一样,都不想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一辈子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当个地里刨食的农民。

    第118章 第118章三更

    消息打听回来了,证明传芳听到的广播是真的,确实要恢复高考了。就是这具体的高考时间没定下来,但这也足够让所有人欢呼了。

    一下工,大家伙都坐在榕树根下讨论这件事。

    苏窈和沈靳都不打算参加高考,也就没去凑热闹。

    第二天一早,苏窈就去公社排队买了肉,看见有议价粮,也买了八斤。

    家里的米已经断顿了,这一茬的粮食起码还要半个月才能吃得到,到时候干活,不吃米饭真扛不住。

    苏窈买了东西就赶着回去了。

    她和沈靳说好了,大概十点左右,他从地里回来一会,这个点后山也没人,正好带孩子来拜拜。

    苏窈回到家,给俩个孩子一人分了几片山楂片,让他们自己带着后,就去烧水。

    水开了,就把猪肉用开水烫成半生,捞起放到篮子里,再烫了几根葱蒜芹菜放到猪肉旁边。

    刚弄好,沈靳就回来了。

    她拿着篮子,纸宝蜡烛,沈靳一手抱一个,手上还牵着一个。

    夏苗问:“爹娘,我们去哪里?”

    苏窈:“去后山拜拜。”

    夏禾也跟着软软糯糯的喊了“拜拜”

    夏苗:“要拜什么呀?”

    “……给你认了干爹干娘。”到底是对孩子说谎,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夏苗愣了一下:“可我有爹娘了呀,为什么还要认一个爹娘?”

    苏窈笑了笑:“让他们保护你们健康成长。”

    带着孩子到了后山,小道上的草,苏窈已经除干净了。

    走到林子里头,有个小土包。小土包前有两块竖起来的石头。

    沈靳看到石头,看向苏窈。

    那石头看着都有好几十斤,她到底是从哪里搬来的?

    站定在小土包前后,苏窈把贡品放到了石头前边,然后点了香和蜡烛插在地上。

    她站起来拜了拜,在心里念道:春华,我带着你闺女儿子来瞧你了。你闺女和儿子,我和沈靳都给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了,你好好瞧瞧。

    默念后,她转头和夏苗夏禾说:“苗丫,禾子你们也拜拜,喊干爹干娘。”

    夏禾只听到了爹娘两个字,所以就喊了:“爹……娘。”

    苏窈心道这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夏苗学着娘的样子也拜了几下,然后喊:“干爹干娘。”

    苏窈:“苗丫,跪下来磕一个头。”

    苗丫虽然不大明白,但还是听话的跪了下来,朝着土包磕头。

    夏禾看到姐姐这样,还以为在玩,也挣扎地要下来。

    沈靳也就把他放下。

    一沾地的夏禾,颠颠巍巍地学着姐姐跪下来,磕磕绊绊地磕了一个头。

    苏窈笑了笑,说:“以后我们每年都来拜一拜,保佑苗丫和禾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好不好?”

    苗丫和禾子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好”。

    祭拜完了之后,苏窈让沈靳先把孩子带回去。

    等人走了,苏窈四下张望了一下,见没人,才小声道:“春华,你放心,往后我也会好好照顾两孩子的,你要是真成了我,你能不能也帮我好好照顾的我爸妈?”

    几秒后,苏窈看着小土包无奈地笑了笑,喃喃自语道:“要是能换回来,就好了。”

    苏窈叹了一声,烧了纸宝后,熄灭香和蜡烛,确定不会复燃后,才拿起贡品转身离开。

    风起,一吹,石头前的纸灰也被风卷飞了起来。

    *

    九月中旬,高考消息毕竟还没落实,虽然确实是开了各种会,但还没个准话什么时候恢复,所以报社也没有大肆宣扬。

    可就算是没什么报道,可也足以让广大下乡知青燃起了雄心斗志。

    只不过他们有些好几年没碰书本了,天天上工下工,基本上都把知识给忘了。一下子也复习不明白高中的知识,肯定得先巩固一下初中的知识,才能把高中的知识学回来。

    可现在得问题就是他们根本凑不到一整套的初中,高中课本。

    今年发洪水,这些书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大家都没有带走,都让水给泡了。

    就算能凑得出一套书,但也不见得能给到他们看。

    大家伙能发电报的发电报,能打电话的打电话,都不能的话就写信回家,让家里人帮忙找书。

    但这事估计也悬得很。

    这知青点里头,有大半的人是不受家里人重视的,所以这找书,难呀。

    他们能收到恢复高考的事,别人也知道,要找齐这些书确实挺不容易的。

    沈靳又跑了一趟长途,在本地休息一天,也没做别的事,就顾着去找书了。

    辛亏这报道影响还没那么大,所以沈靳还是在外地凑了几套书。

    回到玉平县,天色刚黑,沈靳拿着解放大包巷子的小路去找六子。

    这会红袖章抓投机倒把,都是去火车站蹲点。

    他就算被逮到,就说这些书都是给生产队的知青带的,也不会有事,这风险很小。

    沈靳顺利找到了六子。

    六子惊讶地看着那一大包东西,道:“四哥你这胆子也忒大了一点,弄这么多货,太惹眼了。”

    沈靳也没明说是什么,反问他:“要恢复高考的事,你听说了吗?”

    六子点头:“听是听说了,但现在也没个准信,日期也没定下来,有可能是明年考,也有可能是过两年,谁知道呢。”

    “怎么,四哥这些东西和高考有关?”

    沈靳:“进屋子里边说。”

    六子把他带进院子里边去,边走边说:“这院子其他的两个租客都走了,我索性就把整个小院租了下来,啥都不用藏着掖着。”

    进了堂屋,沈靳把解放包打开,看到是书,六子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失望。

    “怎么是书,我还以为是什么好货呢。”

    沈靳:“是不是好货,只能是赌一把了。现在恢复高考的风声越来越大,在这玉屏县,难找到书,大一点的市,也很难买到整套

    书。”

    听到这,六子来了兴趣:“大城市都难买得到整套的,这么紧俏?”

    沈靳:“我现在就赌要么是年底高考,要么是明年年初,这样的话,书本肯定买得起价钱,到时候你再出手。”

    六子琢磨了一下,说:“行吧,反正现在整个小院我都租了下来,也不愁没地放。”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回天灾之后,黑市松了很多,而且很多生活用品都紧俏,四哥你常跑外省,随便买点东西回来,都能买得出去,还能挣好些呢。”

    沈靳:“等我工作再稳定一点再说,现在不方便。”

    六子:“也是,才刚站稳脚跟,这驾驶员的工作,可长远着呢,还是不要带那些琐碎的东西,就带一些值钱的小玩意,也不会引人耳目,就赚点路费也不亏。”

    沈靳点了点头:“书我就放着了,你看着出手,先说,我这一套书的成本是八毛,卖出去不能低于两块钱。”

    听到这个价钱,六子诧异的看向包里的旧书:“这些之前在废品站里头买,一斤也才几分钱,现在都买到八毛钱了?!”

    知道价钱后,六子兴趣更浓了。

    要是真的能在年底或年初恢复高考,那也能小赚一些了。

    “行,我记住了。”

    沈靳送了书之后,就回运输队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回生产队。

    他已经和运输队的大队长说好了,这一回他连休六天,补助可以照样扣。

    那会大队长有些不敢信:“就为了回家收稻谷请假?”

    毕竟城里有工作的,谁还想回去干农活。

    沈靳:“也没办法,我媳妇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但又不能不去割稻谷,要是因为这个割稻谷的活累到了,那我这跟车也跟得不上心,得不偿失。”

    “你家里就没个能帮衬的人?”

    沈靳摇了摇头:“家里六个兄弟姐妹,就单独把我分出去了,分出去后还占着自留地没给我们夫妻俩。”

    大队长:“懂了,行吧,你回去吧。”

    说着利落给批了假条。

    “要是你这还是装卸队的正式工,这假肯定是没法批的。现在你只是个在装卸队打个零工的,有车出去就跟,一个月就出几趟长途,也没什么货装,我才给你批的假。”

    把假条递给了他:“说好了,年底忙起来的时候,你可要辛苦一点。”

    沈靳拿好了假条:“行,没问题。”

    “那我就先回去了。”

    大队长点了头,目送他出了办公室后,才嘀咕道:“这小子还真看不出来一点农民质朴,浑身都是范,穿上中山装,没准别人还以为高低是个领导。”

    *

    沈靳搭便车到了武安大队,再从大队走路回来。

    一路回来,都能看到到处都有人开始割稻谷了。

    回到生产队,家里也没人,他换了套干活穿的旧衣服,就拿着装有绿豆粥的搪瓷饭盒,再提着装着一壶水就出了门。

    虽然田地分在好几处,但排除了回来的那条路的方位,就是反方向的方位。

    走了十来分钟,沈靳也找到了苏窈。

    苏窈看到沈靳,也从地里走了过来,走近后,沈靳拿了干爽的布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汗。

    “我打了绿豆粥回来,你喝一点,我替你上工。”

    苏窈:“不用,昨天才开始收水稻,你回去歇一歇,下午再来替我也行。”

    不用想,她也知道沈靳昨天才跑完长途,肯定是累的。

    沈靳:“开车也不是特别累,比你这活轻松。”

    苏窈:“哪里轻松了,这又要装卸,还要开车,路上更要担心路匪,一点也不轻松。”

    沈靳:“那你歇一会,喝点绿豆粥再继续干,我先给你干一会。”

    苏窈把镰刀给了他:“那就只干十分钟。”

    沈靳点了头,拿过镰刀就下了地,唰唰唰地收割了起来,一点也不含糊。

    苏窈打开搪瓷饭盒的盖子,喝了一小半就把饭盒盖了起来,倒了水来喝。

    歇了一会,也没那么累了,放好东西,下了田,走到了沈靳的旁边:“给我吧,你回去睡一觉。”

    沈靳:“我给你再干一会,一会我就回去。”

    苏窈笑了:“就这么心疼我?”

    沈靳头也不抬,应得理所当然:“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

    苏窈眼睛弧度更弯了,声音轻快了很多:“那你再割一会就还给我了。”

    沈靳:“嗯,你找个阴凉的地方再坐一会。”

    苏窈又返了回去,坐在树底下托着脸看着沈靳干活,脸上挂着笑意。

    他说得没错,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因为她是苏窈而关心她的,只有他。

    她越发的想和他过下半辈子,过下余生。

    苏窈当了半个多小时的望夫石后,就去找沈靳要镰刀干活。

    还有个把时间就下工了,沈靳也就把镰刀给了她。

    沈靳先回去了。

    苏窈下工回家,夏苗和夏禾也都在家里了。

    桂花最近都是在家带孩子,苏窈也就每天给五分钱,让桂花帮忙看一看孩子。

    苏窈问在屋檐下陪着弟弟的夏苗:“你爹呢?”

    夏苗小小声的说:“爹睡觉了,爹做好了午饭,给弟弟喂了饭,我也吃了。爹说他先睡,让我告诉娘,饭菜在锅里温着。”

    苏窈去解开了锅,沈靳炒了鸡蛋韭菜,还有一个笋干。

    苏窈把饭菜拿出来,吃了饭后,简单的擦了擦身,换了衣服就带着俩孩子去午睡。

    两个孩子非要凑在一块睡竹床,苏窈也没法子,就让他们睡了。

    等孩子睡了,她才蹑手蹑脚的坐到床沿,看着沈靳侧躺的后背。

    看了好一会后,才躺了下来,轻轻的贴到了他的后边。

    本来想要贴贴,但奈何天热,贴了一小会她就给挪远了。

    算了算了,温情不适合这个季节搞。

    第119章 第119章四更

    农忙这几天,干得热火朝天。

    沈靳也累得慌,连话都不怎么想说了。

    下工后,猛刨饭。吃完晚饭,就几分钟冲澡,洗头,等头发一干就立马上床睡觉。

    苏窈看他这样也怪累的,等孩子睡后,她把从河里捡回来的小鹅卵石洗干净和艾草一起放到锅里,炒热后,就铲到毛巾里头,包裹着拿回屋子里。

    她凑到沈靳耳边,说:“你趴一会,我给你热敷一下腰。”

    一直弯腰割稻谷,这腰板子估计都劳损得厉害,要是这个时候不重视,年纪再大点也就有罪受了。

    沈靳虽然没清醒,但还是听她的指令,翻了身,两条手臂放在枕头上,

    苏窈放了一件衣服在他的腰上,才慢慢地放下那包石头,小声说:“别睡太死,要是太烫,你吱一声。”

    说着,就拿着上边的口子,轻放到他的腰上。

    热乎乎的一刺激,沈靳腰身弹了一下,吓得苏窈忙提了起来。

    接着传来沈靳呢喃的声音:“放着,舒服。”

    苏窈抬头看了眼,沈靳半开眼睛看着她。

    她把东西再放了上去,说:“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沈靳:“也不算,我睡得早,肯定要醒一会。”

    沈靳六点多就睡了,这会大概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都睡了有差不多四个小时了。

    苏窈:“这温度会不会很烫?”

    沈靳:“有一点,但没关系,你放下来吧,不用一直拿着。”

    苏窈松了手,说:“既然你醒了,我也给你按按肩颈。”

    沈靳:“嗯。”

    苏窈给他按肩膀,说:“有点硬,你回运输队后,先别装卸货物,歇个几天。”

    沈靳:“听你的。”

    苏窈给他捏了一会,也没说话,就盯着他看。

    沈靳也看着她,好半会,才出声问:“看什么?”

    苏窈:“看你呢,你说你怎么就怎么有担当,那么帅。”

    沈靳嘴角一下子没止住就扬了起来,眼里也有笑意:“你也会说甜言蜜语了?”

    苏窈:“没呢,我说的是实话。”

    她捏得有点累了,就轻趴在了他的背后。

    她问:“你想不想和我过一辈子?”

    沈靳笑了:“这不显而易见?”

    苏窈:“你得说得明明白白,别回得太含蓄。”

    沈靳如她的愿,声音低而沉:“我想和你过一辈子的,不仅想和你过这一辈子,也想过下一辈子,下下辈子。”

    苏窈:“那我当你说真的了,你不能反悔。”

    沈靳:“不能反悔的是你,可要知道我都怕你看上了别人。”

    苏窈打了他的肩膀一下:“胡说什么呢。我就没担心过你找别人。”

    沈靳:“为什么不担心?”

    苏窈想了想:“我觉得你就不是那种人,所以就从来没想过,也没担心过。”

    说到最后,苏窈的手在他后背轻戳了几下:“还真别说,你还挺让我有安全感的。不过,我怎么就让你担心了?”

    沈靳笑了:“没,只是玩笑话,你也不是那种人,要是哪天我们真的分开了,肯定也不是因为什么第三者,而是和平分开的。”

    苏窈:“那不好意思,我现在对你可着迷了,特别是你干活的样子,我一点也没有要分开的想法。”

    沈靳“嗯?”了一声:“就只为我干活的样子着迷。”

    苏窈换了位置,躺到他枕头旁边,和他四目相对下一瞬,捧着他的脸:“怎么会只有这个呢,还有你这张脸,还有那有腹肌胸肌的身子,我都迷得不行。”

    沈靳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转了转头,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头闷声笑,笑声低低沉沉的,肩膀都在轻微地抖动。

    苏窈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你下回去一趟县里的医院,领点东西回来。”

    沈靳顿了一下,在听到“计生用品”这几个字,然后转头惊愕地看向她。

    “你来真的?”

    苏窈坐了起来,脸上有点红,看着他,也不躲也不闪:“咱们总不能这么一直柏拉图下去,你都三……”顿了一下,看了眼孩子俩,也没说下去。

    沈靳知道她想说什么。

    想说他都三十好几了,肯定有需求。

    苏窈:“你有意思,我也有意思,那就别太耽搁了,及时行乐。”

    这个“行乐”就用得特别微妙了,气氛也有点微妙,黏糊了起来。

    沈靳默了好一会,才说:“但这先后顺序得搞明白。”

    苏窈目露疑惑:“什么先后顺序?”

    沈靳问她:“我能过一小会再继续敷腰吗?”

    “能呀。”她把包着的石子从他腰上拿了下来,顺道摸了摸,还是有些微热的温度,一会再炒一下,也敷敷两边的肩膀。

    敷过后,沈靳的后腰确实舒服了很多。

    苏窈问他:“能说了吧?”

    沈靳身后拍了拍她刚躺过的地方。

    苏窈躺了下来,沈靳把被单拉了过来,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蓦地拉上被子盖着了两个人上半身和头。

    下一刻,苏窈就感觉到了嘴唇上湿润温软的触感。

    她知道是做什么,缓了两秒,也搂住了沈靳的肩膀。

    最后还是太热了,两人受不了了,才把被子掀开。

    两人喘着气,沈靳目光掠过苏窈,落在她的身后。

    苏窈抬头看他的时候,正好看到他的眼神,也翻身朝外看去。

    只见夏苗坐在竹床上,揉搓着眼睛看着他们俩。

    像是醒了,但表情有点呆呆的,又像没清醒。

    苗丫声音软糯的问:“爹娘在玩什么?”

    苏窈:……

    沈靳:……

    所以说,为什么他才第一次热吻,就先有了孩子来打扰二人世界?

    苏窈:“没在玩,说话呢,你赶紧睡。”

    夏苗:“可我想去嘘嘘。”

    苏窈只得起来带她出去。

    回来的时候,夏苗爬上床,把小被子盖到弟弟和自己的肚子,然后闭上眼就睡。

    苏窈和沈靳相视了一眼,都很无奈地笑了。

    她拿起石头包,说:“我再炒炒热,再敷敷肩膀两边。”

    苏窈出去后,沈靳平躺着,手臂遮住双目,嘴角却是越来越上扬。

    似乎在回味,另一只手也微握拳头放在了自己的唇上边。

    *

    第二天上工集合的时候,有人打着哈欠,有人捶肩揉腰,嘀咕着太累了。

    而沈靳精神抖擞,在人群中就显得格外突出了。

    虎子也正好回来给媳妇替一天工,看到他这样,悄悄地问:“四哥你这么精神,吃啥了?”

    沈靳瞄了眼他,好像真的很认真地应他:“嗯,打了鸡血。”

    虎子一默:“得,当我没问。”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问:“是不是嫂子给四哥做了什么,还是给四哥熬了什么大补汤?”

    关于苏窈在学中医,虎子大概也从自己媳妇那里知道一些。

    沈靳也没瞒他,直接道:“昨晚热敷了一下肩和腰,你嫂子也给我推拿了一下。”

    当然,这只是一般的原因,想到另一半的原因,沈靳脸上又涌现出笑来。

    虎子顿时羡慕了起来:“嫂子对四哥可真好,我要是让我媳妇给我锤几下肩,她肯定能把我的骨头都给锤碎了。”

    沈靳泼他冷水道:“你上班,这段时间还相对轻松,而你媳妇也上工,这几天却累得慌,你还让她给你捶肩,她可不得把你的骨头都给捶碎了。”

    虎子受教似地点了点头:“有道理。”

    “等回去后,我给我媳妇捏捏肩,热敷热敷,等她也精神抖擞的来上工。”

    说到这,又问:“那嫂子是怎么给四哥你热敷的。”

    沈靳:“去河边捡点圆滑扁的鹅卵石,用开水泡一泡,再放到锅里和艾草一块炒干水分,炒热后再放布巾包裹着敷到疲惫劳损的地方。”

    最后,沈靳补充提醒:“敷的时候在敷地方再放一件衣服垫着,小心点,别给烫伤了。”

    虎子把这些默默记住,点头:“行,我记住了,等中午下工,我就去捡石头。”

    沈靳笑了笑。

    虎子是个爱媳妇的,为媳妇着想的。

    别人都大概知道是许娟身体原因,大概就只有石头一个孩子了,但他也会说是他自己的问题,和他媳妇没关系。

    看着虎子,沈靳觉得自己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第120章 第120章再分粮

    到下工的时间,苏窈拿着上次沈靳带回来的两套书去找了大队长。

    大队长看到书的时候,愣了愣,看向苏窈:“哪来的书?”

    苏窈:“四哥跟车的时候,听到高考风声,想到万一生产队的知青和要高考的人用到。就找了这几套书。”

    大队长闻言,感慨道:“就以前向东没有从县里回来那会,我压根就没想过他能有今天这出息,也没指望过他出息了,可却没想到到最后,不仅出息了,也还记着生产队。”

    苏窈:“那肯定呀,大队长帮衬了咱们家那么多,没有大队长的支持和帮衬,咱们家现在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好的光景。”

    她没有半点恭维的水分,大队长确实是帮了他们家很多。

    大队长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说这些。

    “向东这平时都会跟着货车四处跑,消息也灵通,你让注意注意高考的消息,这样也能多一点准备。”

    苏窈点头应:“行,我回去就和四哥说一下。”

    苏窈走了,端茶到院子桌上的,传芳立马凑了过来:“爹,这书怎么安排。”

    之前因为灾害原因,学校和家里的书都不能要了,还是从其他地方调了一些书来。

    之前不怎么重视读书,老师的面子也没那么大,到处申请调动书本,都快跑断腿了,才调来了几十套书,可要知道他们一个学校都有两百多号人呢。书不够,大家也就凑合看。

    之前没有恢复高考的时候,是可以借回家看的,但现在消息传出来了,学校也不允许借了,说要看的话,只能是在学校看。

    这之前大家读高中,是为了能争取混个工作,也没几个人是认真读书的,所以书本的知识也就一知半解。现在有高考了,都是多看一点书。

    可农忙了,在乡下的同学都要回来帮忙干活,哪里能留校看书。

    不能为了还没定期的高考就不干活,不吃饭了。

    大队长琢磨了一下,看向传芳,说:“你也别留在家里,明天一早,我就让你哥把你送回学校去。”

    午饭都端上来,一大家子围在一块,视线吃着午“这书哪来的?”

    大队长:“向东跟车那会听到消息,从外边买回来了,你把这些书拿去知青点。”

    夏国兴愣了,说:“爹,咱们生产队也有七八个读过高中的,就有粮叔,向东哥家,都有两个读过高中呢,不先紧着自己人,咋紧着外人?”

    大队长白了他一眼:“别人就算了,就你有粮叔家别算进来了,一家子孩子,老大老二都念了初中,老三都还念了个初一,就向东一个只念了小学,还是怕别人戳脊梁骨才给念的,而且还赖得很,学费都没交够,一直欠着。”

    夏国兴:“这个我知道,还是爹给补贴的。”

    大队长:“这生产队有五个读过高中毕业的,但书就这几册,先分给谁看都不好。那知青点好歹有个聚集的地方,大家也可以凑在一块交流学习经验。”

    “书放在知青点,每天让人去在板上抄一点内容,他们自己记在纸上,回家了也能自个复习。”

    夏国兴听到这些话,也觉得他爹说得有道理。

    玉兰婶子:“这高考恢复了,这些城里来的娃

    娃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干活了。”

    大队长想了想,说:“没心思干活也正常,等这收割好水稻后,就让他们去晒谷子,边晒边温习。”

    玉兰婶子嘀咕道:“还是快点考吧,这天天没心思干活,别到时候收成好,他们反倒把自己饿得皮包骨。”

    大队长:“今年这茬粮食收成好,够他们撑过高考,真考上大学了,也能带走一些粮食。”

    夏传芳插了话:“也不是那么好考的,他们都放下课本那么这么久了,最久的知青下乡十年,现在孩子都两个了。就算国家还让他们考,可肯定比不上我们这些在校的学生。”

    大队长暼了眼闺女:“你们在学校不也是混日子?”

    “爹!”夏传芳不高兴的撇嘴,然后道:“虽然我们学习也不是特别好,可起码我们的基础知识还是可以的,再复习起来肯定会比他们轻松一点。”

    “就怕他们期望太高,失望过大。”

    玉兰婶子提醒:“这话在家里说说得了,出去别乱说话。”

    夏传芳:“说这些只会得罪人,我又不唬。”

    玉兰婶子:“别说了,赶紧吃完睡一会,下午还得抓紧时间干活。”

    地里的粮食金灿灿的一大片,谷穗沉甸甸的,看着就格外喜人。

    粮食产量好,又恢复了高考,各个都洋溢着笑,唱着这个时代特有的积极向上的歌曲,歌声洪亮而向上。

    苏窈和许娟结伴去给自家男人送绿豆水,顺道替他们干一点,也能让他们也休息一会。

    听到这些歌声,苏窈也跟着小声唱了几句。就是以前不会,听多了,现在也会时不时地哼几句。

    许娟听到她跟着唱,也跟着唱了起来,相对于苏窈的放不开,她的声音和其他人一样大声洪亮,大大方方的。

    走过田径,找到了沈靳和虎子干活的地方。

    一块田分两个人干,巧了,平时苏窈都是安排和许娟一块地,现在两个男人自然也在一块。

    虽然是替工,但也是男劳动力,工分还是按照十分的标准来算。

    许娟大声喊:“虎子,过来。”

    苏窈:……

    虎子愣是给她喊成了狗子的感觉。

    虎子一看到媳妇,就起身小跑跑了过来,沈靳跟在身后。

    到了树底下,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一碗绿豆水。

    许娟拿上虎子的镰刀,和他们说:“你们歇一会,我们给你们割半个小时。”

    两个人戴着草帽,围着毛巾,拿着镰刀下了地。

    虎子喝着绿豆水,看着自己的媳妇傻笑。

    自虎子去县里上班后,他们俩夫妻的感情就越发的好了。

    一个月就见个一两回,能不好么。

    “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把媳妇孩子接到城里去,不用天天都这么辛苦的干活。”

    沈靳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应:“好好干活,好好争取。”

    虎子笑了笑:“争取啥呀,分房肯定想都不敢想,就是租房,到了城里也没城里户口,也吃不上商品粮,去了城里也只能是挨饿。”

    这个时候不允许私人出租屋子,但公家的却可以向外出租。

    可要等到有空房出租,也难等。

    沈靳看向了在地里干活的苏窈,说:“再难,也要拼尽全力。”

    现在的乡下种田,不是后来的几分薄田,闲来雅致种点瓜果小菜,而是实打实的下地干农活,挑担子。

    她能干了这种活,可也不应该做这种又累又脏的活,而是该光鲜亮丽的。

    ……

    收完稻谷,沈靳就回了运输队。

    稻谷在大地坪要晒上满满的两轮,以前也是两轮,但会空出一些地方的。

    收了稻谷,大队长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虽然还没确定什么时候会确定高考日期,但大队长还是尽量的给知青们安排一些轻省的活计。

    稻谷晒好就开始缴公粮。

    今年公粮只需缴往年的五成,缴了公粮,就可以分粮了。

    今年产量上去,又少缴了五成粮,分到社员得粮食,竟是往年的两倍!

    领了粮食,大家伙都笑得合不拢嘴,可算是可以顿顿吃上米饭了。

    分了粮后,家家户户都飘着饭香。

    今年产量高,不算粗粮,就细粮,成年人的半年基本的人口粮就有二百五十斤,十一岁以下的孩子则是一百二十斤。

    这城里的人普通户口也就是三十斤一个月。

    而人口基本口粮之外的才算工分粮,一个工分0.6斤粮。

    上半年一月到九月中间,有两个月都没干活,苏窈又请假,所以工分粮就只有六十斤。

    工分粮就算少,但这人口粮多呀,更别说还有粗粮没算呢。

    就这全部粮食加起来,不算沈靳,他们两大一小完全可以吃到明年七八月了。

    粮食充裕,不用为粮食担忧,苏窈一身轻。

    煲了米饭,苏窈拿了两个鸡蛋搭着西红柿炒,这边刚铲上碟子,外头就传来玉兰婶子的声音。

    “苗丫娘,做饭呢?”

    苏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到院子里抱起夏禾的玉兰婶子,问:“婶子,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玉兰婶子看向她,说:“来和你说点事。”

    在苏窈疑惑之下,玉兰婶子说:“这不是说要恢复高考了么。周知青,也就是卫生所的周护士,估计也静不下心来干活,卫生所就梁医生一个人,平时还要出诊,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所以你叔打算再找一个护士。”

    苏窈听到这,大概猜出来玉兰婶子的意思:“婶子想让我接周知青的班?”

    玉兰婶子点头:“有这个意思,但这怕别人不服气,所以会先公布要人,然后再考个试,通过就去卫生所上班。”

    “我看好你,你肯定能行。”

    苏窈:“那什么时候开始说这件事?”

    玉兰婶子:“就这两天说,对了,这当护士得会扎吊药水的针,也要会打针,还得会用体温计。你要是不会,趁着周知青还在上班,得空了就去问问。”

    苏窈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婶子提醒。”

    “谢啥呢,这都是凭自己个本事争的。不过得说清楚,这卫生所的工分可不高,一个月两块钱补贴,上班一天是五个工分。”

    活轻省,这钱和工分,也不少了。

    接下来就要翻耕田地、耙整田块、打禾滚,担肥挑粪……等等一堆的活。一想到这些活,苏窈都觉得全身酸痛。

    要是能轻松,就算钱只有一块钱,她也想抢着去干!

    所以这试,她必须得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