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121章和霍老聊考试
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恢复高考，定下高考十二月十号到十二号的日期，这一消息全面登报，各个频道也在播报这个消息。
各地的下乡知青躁动了，这只剩下不够两个月了，哪里够用，很多地方的知青都罢工，废寝忘食的学习。
夏大队长也没安排生产队的知青上工，而是让他们好好学习。
看过报道后，才知道恢复高考的第一次高考，条件放得非常的宽，哪怕小学都没念完的，都能去参加高考。
这知青要备考，卫生所护士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大队长说了，会认字的，会认一点药的，觉得自己有本事的就去报名，然后培训一个星期，最后考试，就挑成绩最好的那个。
听到大队长的话，底下的妇女笑道：“这知识分子高考，咱们生产队也弄了考试，也是赶上趟了。”
大队长的话，很多人都听了进去。
工分虽然少了点，可轻松呀，而且每个月还有两块钱的工资呢，这比下天干活轻松多了！
要求少，最后连只会几个大字的都敢去报名，这个人说的就是夏家二嫂。
报过名的人都在卫生所张贴了名字，通知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学习。
名单一张贴出来，大家伙都凑过去看了。
和夏家二嫂有过节的苏翠兰，看到她的名字，捧腹大笑：“笑死我了，王春芳连小学都没
去过，就去过几天扫盲班的人，她也敢来这报名，她要是当上护士，咱们是嫌命长才会给她扎针呢！”
夏家二嫂也在人群里边，听到自己被有仇的人这么奚落，怒上心来。
“说谁呢，你咋不说那李春华，她不一样连小学都没去，知会几个大字，不也来报名了。”
许娟嘴快：“春华和你可不一样，人家和周护士认了好几千个字呢，就是简单的数学都学了，你估计连东南西北都写不全，啥是乘法都不知道呢。”
夏家二嫂：“怎么可能！她会认几千个字，还会数学？！”
苏窈不仅认了字，还顺道把小学的加减法，乘除法都学一遍，走过过场。
以后别人问从哪里学的，她都不用编，可以非常有底气地说是生产队的知青教的。
“怎么不可能，从去年开始，我去卫生所的时候，还经常看到苗丫娘捧着一本书问周护士呢。我还问过周护士，人家都说苗丫娘好学得很，说什么千字文里边的字全部都认识了。”
夏家二嫂脸色一时挂不住，嘴硬道：“那又咋了，大队长说了，只要认识字都行，我也认识呀！”
说着，完全不想听苏翠兰笑话自己，一溜烟就跑了。
她也是看到李春华去报了名，她才去凑热闹的。
李春华她最了解了，根本就没上过学，就是去扫盲班，也是因为大队长要求全部妇女都要去，她才可以偷懒几天，去学了几天。
谁知道，这李春华竟然偷偷地去学了那么字。
学那么些有啥，不上不下，又考不了大学，还不是一样和他们在地里刨食，而且还不一定能在卫生所当护士呢。
许娟看着夏家二嫂的背影，好笑道：“你这二嫂搞笑得咧，每回都要刺一刺你，每次都被反刺回去，但就是学不乖。”
苏窈：“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她怎么刺我，我都不生气，除非她敢动手。”
“她哪里还敢动手呀，去年抢你粮那会，就四哥霸气地拿起柴刀维护你，她要动手都得掂量掂量是不是你男人的对手。”
苏窈笑了：“她还真不敢对我动手。”
说说笑笑了一会，许娟问她：“下午要不来我家做针线活？”
这过几天才要耕地，所以这段时间还是比较闲的，七天休一天。
苏窈摇了摇头：“想去县里一趟。”
许娟大概知道她要去哪里，也没问她去城里干啥，直接说：“那行，我给你看着两孩子，你去吧。”
苏窈：“有什么要帮忙带的吗？”
许娟想了想：“还真有，虎子单位发了牙膏票，我家里没牙膏了，你帮我带一条回来吧，你把孩子送过来的时候，我给你票。”
说好了，苏窈就带着孩子回了家。
早早做了饭，吃好后就把孩子带到许娟家。
两个孩子也不认床，苏窈在许娟家里哄睡两个孩子后，就去了大队长家。
现在生产队里有拖拉机，没啥急事，大家伙都不会花冤枉钱去借自行车。
苏窈借了自行车就去了县里。到了县里就直奔霍老家里。
今天早上霍老打了生产队的电话，让她来一趟。
到了霍老家中，苏窈拉着单车进了院子。
这会霍老正坐在檐下的摇椅上，手拿着个搪瓷茶缸，慢悠悠的摇晃着。
斜睨了她一眼：“怎么这会儿才来？”
苏窈：“今天早上咱们生产队说卫生所护士的事，迟了些。”
霍老闻言，停了下来，把茶缸放，道：“你这就算做了卫生所的护士，估计也当不久。”
苏窈：“也没打算能做太久，起码能轻省一两年。”
一两年后，出现分田了到户，同时也引来了时代浪潮，她有更多的选择，自然不用再守着那一片土地。
霍老：“没出息。”
苏窈：“我也想有出息，但不是想就能有。”
霍老：“今年不是恢复高考了么，还不限制学历，你有没有想法？”
苏窈默了一会，提醒：“老师，你是不是忘了去年你让我认字的事了？我连小学都没念过一天，让我去考大学，不是去丢脸的么。”
霍老瞪了一眼：“没让你去考，也没指望你能考得上，就是给你安排了门路。”
苏窈愣了一下：“什么门路？”
霍老：“你虽然跟我学医，但问题是你没个文凭，就连小学文凭都没有，谁敢放心让你看病？”
苏窈也想过这个问题，也想到了解决的办法，靠高考行不通。
再怎么说，她才学习一年就去考大学，不说本科，就算是专科也太突兀了。
所以她琢磨起了一九八三年恢复夜校后，去念个夜校走流程，读了夜校有了文凭，也可以去成人大学。
苏窈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高考都恢复了，那这夜校不久后肯定也会恢复，到时候我也可以上夜校考文凭。”
霍老闻言，讶异道：“你还知道夜校呀，看来你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以后的。”
苏窈笑道：“就像老师刚说的，我要是个文盲，估计别人都不找我看病了呢。”
霍老点了点头，道：“但这夜校还没影呢，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提一提学凭。”
他说出自己的计划：“你的文化水平，小学是肯定没问题的，初中呢，还达不到。不管怎么样都得有个凭证，这十二月份，小学和初中都会考试，我走走关系，让你参加考试。”
“背书是你的强项，初中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五科。语文政治你就死记硬背，作文和政治的题目都跟着党走，准没错。其他三科你也没接触过，你就背理论，争取别拿零蛋，反正这五百分，你要是能拿二百五十分，高中你也能去旁听，到时候就去高考，起码给我考个专科回来。”
苏窈：“……”
就忽然被安排好了计划。
“等等，老师你是大夫，怎么这么了解这些考试的？”
霍老：“你别管，反正听我的没错，有机会就抓住，现在这开始高考了，教育和这文凭肯定会相对看重，这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往死里学，别做什么护士，也别干什么农活，反正你男人现在这会也能养得起你。”
苏窈琢磨了一下，说：“卫生所的工作，我还是想做的。”
霍老也没生气，问：“为啥？担心养活不起孩子？”
苏窈摇头：“小学考试，我会去考，初中的，我想明年暑假再考。”
抬眼对视上霍老的视线，说：“既然要考了，肯定不能随随便便应付，我想拿个好成绩，起码每科都过了及格线。”
霍老沉默了一会，忽然笑了：“行吧，要做就要做好，做得差不多算什么。”
苏窈继续道：“卫生所的工作，其实平时很多时候都很轻松，相对比下地干活会有更多时间来学习。”
苏窈是学文科的，这化学，数学，还有物理很多年都没有接触了。
要在一个多月的时间把学回去，还是挺有难度的，再说要真拼命，不眠不休的学，身体抗不了，这孩子也没人带，不合算。
剩下大半年时间来学，就算到时候考了好成绩，那也理所当然，是有根据的。所以这卫生所
的工作还是要争取的。
霍老：“行吧，你主意大，就按你说的，慢慢来。”
昨天女儿女婿回来，他还仔细问了在中学做副校长的女儿，关于考试的问题。
“那你有课本不？”
苏窈：“生产队里边有，高考完了，到时候课本也没那么抢手，而且生产队里头也有学生，等高考后，我要是不会的，我也可以问他们。”
霍老点头，难得夸她：“你是有天赋的，比我教过的所有徒弟里边，是领悟能力，记忆力最好的，不干这行可惜了。”
苏窈的嘴角遮掩不住地往上扬。
谁不爱听夸，她也爱。
“但是呢，你要是没有个文凭，学得再好，那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野路子。”
苏窈受教地应道：“我知道的，我肯定会好好学，争取明年中考考个好成绩，绝对不丢老师你的脸。”
霍老放松地往后躺，慢慢悠悠地晃动摇椅，随口道：“你好好考，不是报答我，也不是给我长脸，而是你在给自己的前途找敲门砖，不辜负你自己就成。”
第122章 第122章忽悠小孩子自己睡
苏窈从霍老家中离开，想了想，还是去一趟运输大队，问一下沈靳大概什么时候回家。
苏窈推着自行车到运输大队大门，正好有车子从外头回来，苏窈朝着解放车子望去。
巧了不是，正好和副驾驶的沈靳对上了视线。
苏窈笑盈盈地朝他招手。
车子进了运输大队就停了下来，是沈靳下了车。
沈靳下了车后，甩上车门就往大门口，也就是苏窈的方向大步走过去。
沈靳快走到她的面前了，才问：“你怎么在这？”
苏窈：“霍老让我来城里找他，刚从他那里离开，就过来运输队看一眼，想着兴许运气好能遇上你，还真给我碰上了。”
说着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眼：“你这到底多少天没正经洗漱过了？”
沈靳问言，摸了摸自己下巴的胡茬子，说：“最近不大太平，隔壁县的货车遇上了车匪，货被抢了，这人也在医院里边躺着，所以现在出车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也就没怎么休息。”
苏窈听到车匪，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没了，表情都肉眼可见的凝重担忧了起来：“人抓到了吗？”
沈靳：“回去再和你仔细说，你等我一会，我回去收拾一下就和你回生产队。”
苏窈点了点头：“有自行车，慢慢来，不着急。”
沈靳“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快步往里走。
苏窈也没等多久，大概是十五分钟，沈靳就出来了。
简单地刮了胡子，冲了个澡也换了一身衣服。
从邋遢的天桥流浪汉，又变回了英俊帅气的对象。
沈靳把包给了苏窈，拉过代杵在一旁的自行车并肩走。
“要不要买点东西回去，我手上有点生活用品的票。”
“你说起这个，我想起来，娟子让我帮忙去买牙膏，家里的也用得差不多了，我也去买一支，再买一点糖回去。”
沈靳点头，跨上了自行车：“这个点街上人不多，我载你去。”
到了供销社，买了东西后，就去国营饭店打了几个馒头回去。
回去的路上，苏窈道：“最近猪肉都很难买，平时去公社，我都抢不上肉，现在竟然有肉票都不好使了。”
沈靳：“上半年灾害，损失了一半，六七月才开始养殖，到这个时候也还没到宰的时候，肯定缺肉。”
“要是想吃肉，等十一月天气更冷的时候，我跟车从外地买一点回来。”
苏窈：“要是真没有来买，那还是从外边买一点回来。”
说回跟车的事情，苏窈问：“车匪是怎么回事？”
沈靳：“在这有枪毙的年代，虽然说很大的程度的遏制了犯罪，但这贪财不怕死的亡命之徒，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有。”
苏窈：“那你们运输队有什么措施吗？”
沈靳：“就让多带一个人出去，也给我们配了几根结实的棍子。”
苏窈：“就这些？”
沈靳笑了，戏谑道：“总不能还给我们配枪吧？”
苏窈气恼地拍了他后背一下：“和你说正经的，别和我开玩笑。”
沈靳看着前边不怎么平坦的路：“运输队的人说，尽量保护好货物，实在没办法，自身安危更加重要。”
“那肯定是自己的安全重要，哪怕车上的货物贵重，可几十块钱的工作，不值当为此拼命。”
“肯定。”沈靳应后，又问：“霍老怎么忽然找你？”
苏窈：“恢复高考也就意味着开始重视教育，重视学历，霍老也担心我跟他学了本事，可到最后却还是个没有文化的野郎中，所以走了关系，让我能考个小学，初中的文凭，再看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考高中的文凭，甚至是去上大学。”
沈靳：“既然有机会，就好好地抓住这个机会，这念书的事增长见识，能明辨是非，开阔眼界，这路你已经走过了，如果是做生意，也不用也特意再走一遍。但你要学这个中医，确实需要继续进修，拿一个文凭才能让人信服。”
苏窈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高考我还是了解的，政策会一年一年变，之后对年纪也有要求，过了二十五岁就不行了，我现在这年纪，明年就二十五了。”
沈靳：“想考大学吗？”
苏窈：“如果现在就考，那就太夸张了，所以得一步步来，小学、中学、高中。这样说起我的事也只会说励志，从一个没文化的农村的妇女，艰苦努力地考上大学，以后也会记入教科书被当做题材，最起码的一点，不用被怀疑是特务。”
沈靳偶尔也会听到苏窈说一些这个时代要注意的事，比如，不能在这个时代太过超前，更不能飙英文，容易被当成特务抓去调查。
虽然这身份没什么问题，可还有可能会被特务收买的呀。
反正被抓进去审问后，哪怕背景清白，也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回了家里，苏窈最期待的事，就是看看沈靳这回又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孩子还在许娟家里，也不用顾虑他们看到会往外说。
沈靳把包里的脏衣服拿了出来，说：“我先去把衣服洗了，你自己看吧。”
他拿着脏衣服出了屋子外。
苏窈兴致勃勃地打开解放包。
沈靳这会儿大概已经有了纺织厂的门道，这回是两块布，花色还挺好看的，是白色的底，黄色小花，绿色叶子。
苏窈正想摊开看看有多大，有红有白的一个盒子就掉了出来，掉到了地上。
苏窈捡起来，房门忽然打开，沈靳双手还淌着水，脸色带着几分急色。
苏窈转头和他对上眼，下一秒，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往手里那盒东西望过去。
良久的沉默后，苏窈笑得窘迫：“你还挺上心。”
说着就颤抖着，把手里烫手盒子放回了袋子了。
沈靳默了一会，说：“就有备无患。”
到底是自己让人准备的，苏窈也不好骂他流氓。
就是不太好意思看他。
两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沈靳清咳了两声，开口：“那我继续去洗衣服。”
*
沈靳去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后，就去挑水，把水缸挑满后，又去做饭。
虽然平时也是这样，但苏窈怎么瞧，都觉他今天格外的殷勤。
甚至觉得他洗澡的时间都比之前长了。
苏窈先前让他准备计生用品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挺洒脱的，但还真要到这一刻了，这总觉得别别扭扭的，好像感觉要上刑台，等着午时斩首那一刻。
十月底，白天穿件长袖也可以，不会特别冷，到了傍晚温差就很大了。
苏窈洗了头，坐在堂屋里擦头发，就看到沈靳把屋子里头的被褥搬到小屋去，就是小床也搬了过去。
苏窈：“……”
太明显了，太明显了。
夏苗跟在她爹身后，问：“爹，为什么要把小床搬到这个屋子？”
沈靳看了眼苏窈，苏窈直接撇开视线。
他应：“苗丫和弟弟长大了，可以自己睡了。”
苗丫许久没见着亲爹了，原本还因她爹回来，整个下午都高高兴兴的，现在一听到这话，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苗丫鼓起嘴，声音颇大：“不，苗丫还小，要和娘睡！”
以前的小苗丫是胆怯怯懦的一个小姑娘，连看都不敢看她爹一眼，更别说是反驳她爹的话了。
现在都敢大声说话了，不过那闹小性子的模样还挺可爱的。
苏窈
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沈靳和苗丫都朝着她看了过去。
苏窈连忙敛了笑。
苗丫跑过去，扒拉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娘，苗丫还小，弟弟更小，不要自己睡。”
苏窈看向沈靳，耸了耸肩。
可不是她不乐意进一步，完全是因为两个孩子离不开他们的娘。
沈靳倒是不慌不忙的道：“苗丫进来，爹和你说些悄悄话，到时候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就和娘睡，好不好？”
苗丫犹豫了一下，到底本质是个乖巧的小姑娘，还是松开她娘的手臂，小步子向她爹迈去。
得，沈总要开始忽悠小孩了。
百万，千万的生意都能谈得来，忽悠一个还没六岁的小孩，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果然，五分钟再从屋子出来的苗丫，巴巴地看向苏窈，说：“娘，苗丫已经是小大人了，要体谅娘平时上工辛苦，不能总黏着娘睡觉，让娘累，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今天晚上让爹好好照顾娘。”
苏窈：……
忽然一点也不想知道沈靳是怎么忽悠小姑娘的了。
但就算不想知道，好像也能猜得出七七八八。
苏窈剜了他一眼。不要脸，竟然这么忽悠小孩子。
沈靳默默避开了她的视线，有些心虚。
因着两个孩子平时都是苏窈在哄睡觉，所以到了晚上，她还是要到对面屋子去把两个孩子哄睡。
再者沈靳在，两个孩子都会比较兴奋，也没让沈靳过来。
换了一个屋子睡，两个孩子都有点不习惯，哄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才把他们给哄睡。
等回到隔壁的时候，沈靳坐在床上，拿着他那本汽车维修书在看着。
瞧着他这模样，好像非常的正经。
苏窈坐在桌前，用蛤蜊油和雪花膏分别抹了脸和脖子，还有手臂和小腿。
就算没回头，也感觉到有炽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就是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磨蹭了许久后，苏窈才上床，从床中间跨到里边，背对着沈靳躺下。
沈靳像是提醒一样闷咳了两声，然后把书放下，也躺了下来。
似带着试探一样，前胸贴在她的背后，手臂越了过来，抱住了苏窈。
苏窈身体僵着，毕竟身体有经验，并不代表她的经验，说到底她也还是个没经验的姑娘，肯定是紧张的。
但觉着迟早的事，也就没有拒绝。
见她没有反感，才继续下去，一点点地深入试探，渗入。
第123章 第123章日常
天蒙蒙亮，鸡啼声吵醒了苏窈，她迷迷糊糊睁了睁眼，看到沈靳起床穿衣服。
苏窈感觉没睡够，打了个哈欠，还在挣扎要不要起来的时候。沈靳听见了声音，扣着扣子转身看向她。
笑了笑，弯腰就压了下来，在苏窈的脸颊上啄了一下。
苏窈虽然还没睡醒，但还是朝他翻了个白眼，翻身拉上被子蒙着头。
沈靳：“我先做早饭，帮夏禾换尿布，然后去水柑生产队和刘家说一声，你下午再过去，你多睡一会。”
苏窈听见了，没应他。
沈靳去隔壁屋看了眼，都还没睡醒，好像是真的父亲一样，给小床上的两个孩子掖了被子，然后才出门去做早饭。
家里的米缸都是满的，今年房子新做好的两个谷斗也都放满了谷子，多出来的百来斤粮食，则换成了一部分粮票，油票，还有肉票和布票。
今年公粮少缴了五成，城里的粮食不够吃，所以用粮食换各种票非常方便。
苏窈打算把布票带去大的城市，去换一些好看的边角布料回来。
还有两个月就快过年了，又该做点发圈和发夹了。
苏窈要学习，没空做，打算让李家三姐来做，也能帮衬着点。
苏窈醒的时候，光线透过窗口照射进屋子里，屋子通亮。
两孩子就坐在小床里头玩耍。
苏窈睁开眼缓了几分钟后才坐起来，问：“苗丫，你爹去上工多久了？”
苗丫见娘醒了，连忙从小床的围栏翻出来，爬到床上，夏禾也想跟着翻出来，但他人小，连走都还不稳当，攀爬的动作笨拙，而且根本爬不出来。
夏苗爬到苏窈的旁边，趴在她的腿上，抬着头看着娘，应：“去很久了，爹说娘累，不吵娘。”
苏窈：……
确实还挺累的。
那边的夏禾爬不出来，看着姐姐贴着娘，眼热得焦急张嘴喊：“娘，娘，抱，抱。”
声音委屈得想哭。
苏窈拍了拍腿上的夏苗：“我把你弟抱出来。”
夏苗起来坐在一边。
苏窈把夏禾也抱了出来，放在里头拦着。
她问苗丫：“吃早饭没？”
苗丫：“吃了，爹煮了粥，还蒸了鸡蛋，还让我和娘说，锅里还有两个鸡蛋留给娘的，爹还说想办法弄点肉回来给娘补补身体。”
苏窈：……
默了一会，苏窈也起来了，给夏禾穿上桂花给他做的小鞋子。
苏窈会做衣服就已经很不错了，就是不太会做鞋子，自己和沈靳穿的鞋子，都是做得马马虎虎，苗丫的鞋子都是给点工钱七婶，让七婶帮忙做。
这些天七婶也没空，只是能桂花帮忙做。
苏窈拉着两个穿戴整齐的孩子出了屋子，洗漱后吃了早饭，再给五只鸡喂了点米糠拌点院子里种的老菜叶。
“娘，鸡下蛋了，鸡下蛋了！”夏苗蹲在鸡窝，兴奋的喊。
苏窈往鸡窝看了眼，还真是有两枚个头非常小的鸡蛋。
快六月抓的小鸡仔，这会都五个月了，刚好可以生鸡蛋了。
这可以养五只鸡，她当时抓的时候，抓了四只母鸡留着生蛋吃，一只公鸡留着过年杀。
苗丫捡了鸡蛋，小心翼翼地捧给夏禾看，兴奋道：“弟弟看，我们的鸡生鸡蛋了。”
夏禾看到小小个的鸡蛋，说着“蛋蛋，蛋蛋。”伸手就要抓，吓得夏苗连忙移开，说：“不能碰不能碰，你会弄坏了的。”
就那两个小小的蛋，被她护成了金疙瘩似的。
苏窈和她说：“小鸡仔之前大多都是苗丫你在喂，所以这两个鸡蛋都归你，好不好？”
苗丫摇头：“娘一个，爹一个。”
苏窈笑了，然后说：“个头太小了，不够爹娘塞牙缝，不如你一个，弟弟一个？”
苗丫看了眼手中的鸡蛋，确实比今天早上吃的要小很多。
她
想了想，说：“苗丫和弟弟小小的，也吃小小的鸡蛋。”
苏窈点头：“先和其他鸡蛋放一块，明天早上再煮给你们吃。”
夏苗点头，拿着两个鸡蛋进了屋子。
等她出来，苏窈带着俩孩子到隔壁串门。
农忙时，桂花会去背着孩子做些轻省的活，现在农忙过了，而且这粮食也大丰收，所以桂花会和她婆轮流着去上工，留一个人在家里照顾孩子。
大根也学着苏窈借许娟那小床的样式，自己简单地敲打了一张小床，相对粗糙，但也凑合着用。
苏窈凑到小床看向里边的小有幸，和桂花说：“有幸长得可真像你。”
小姑娘六个月大了，张开了，长得和桂花一样，脸蛋圆圆的，但一点也不大，眼睛也和桂花的很像，可想而知再长大一点，就是个翻版桂花。
桂花抱着夏禾，说：“他们也都这么说，我婆婆还说得亏像我，要是像大根就完了。”
大根不说长得难看，但就是典型的国字脸浓眉厚唇，要是姑娘长成他那样，就该愁死她奶奶了。
苏窈拿着小床上的小布偶娃娃逗弄有幸：“姑娘，叫婶子。”
桂花好笑道：“你怎么和她爹一样，这姑娘连奶都没喝明白，还天天都让姑娘喊爹。”
说着，仔细盯着苏窈：“我怎么瞧着你今天的脸色特别的红润，精神头也特别的好。”
苏窈有一瞬的心虚，但立马又反应了过来，平时上工都是六点多就起了，今天都睡到了差不多十点，精神头能不好吗？
苏窈：“孩子他们的爹回来了，我偷了个懒，刚醒。”
桂花：“四哥一回来就上工，这不休息能行吗？”
苏窈：“他都歇两天，明天就不上了。”
桂花点了点头，接着和她感慨道：“嫂子你也算是熬出来了，四哥现在可是预备驾驶员了，要是真当上驾驶员了，你都能跟着去城里享福了。”
八大员这最首当其冲的就是驾驶员，合法地四处跑，油水大着呢。
苏窈点了点头：“是熬出来了，不说别的，起码现在是不愁吃穿了。”
桂花：“今年的粮食产量这么好，明年肯定不会差，到时候产量都上来了，以后的日子肯定是越来越好的。”
苏窈点头，这点她是最有发言权的，确实，以后的产量会一直上涨，不会再有粮食危机。
唠嗑了一会，桂花忽然想起卫生所的事情，说：“我听说你也报名去卫生所应聘护士了？”
苏窈：“是去了，怎么了？”
桂花笑道：“昨天下午我带孩子出去溜达，就听了不少人说卫生所护士的事，巧了，就听见你家那二嫂到处说你坏话呢，说你要是当选了，肯定是大队长偏心，想讨好以后要当驾驶员的夏向东，内定了你，就是走个过场。”
苏窈：“甭管她，她那张嘴欠。”
桂花：“不怕她嘴欠，就怕别人听着还真是那么一回事，我觉着你肯定是当选的，但现在让她这么一说，到时候别人以为大队长早早把要考的答案告诉你了。”
苏窈：“我也不瞒你，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学中医，去卫生所肯定是没问题的，但大队长也说了，就是怕别人说，所以才弄个考核出来。”
桂花：“我也猜得七七八八了，算了算了，不管怎么安排，别人都会有话说，反正你也有真材实料，还怕他们说？”
说完之后，桂花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笑着说：“他们要是敢说到大队长那处，大队长估计会押着他们去学护士都该做啥，再一块考，他们就是不想考，也会被大队长逼着考。”
苏窈想了想大队长的性子，桂花说的还真有可能。
脑子里头有了画面，和桂花不由得笑了起来。
笑了一小会，桂花说：“说是明天开始学习，还是学习三天，你说那些字都没认识多少的都跑去学习，不上工了？”
想了想，又自问自答的说：“大家可能觉得自己可能会考得上，都想拼一把，要是真没把握的，估计就去一个上午试试水，要是难的话，估计下午就不去了。”
苏窈笑了笑：“可不是，我二嫂也报名了，估计她现在也知道自己没希望，宁愿别人去卫生所工作，也不想我去，所以才这样传。”
“不过，她这么说，大队长也饶不了她。”
夏二嫂嘴欠，大队长动怒了，老夏家自然有人会收拾她。
在桂花家待了一会，苏窈就回去做饭了。
苏窈淘米下锅，切了一条腊肠进去做腊味饭。
“四婶在家吗？”
苏窈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看到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是生产队堂叔伯家的孩子。
他手里用草绳提着一条两斤左右重的草鱼。
苏窈擦了擦手，走了过去，问：“怎么了？”
小孩把鱼递了过去：“四叔让我把这鱼给四婶提回来。”
苏窈接了过来，问：“知道哪来的吗？”
小孩回得实诚：“当然是河里抓的。”
回答之后，就转身跑了。
苏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鱼，还有一口气在，嘴巴还在翕动着。
沈靳这有点上头，还真去弄了条鱼回来。
苏窈提着鱼进了院子，天气冷，也不怕死了臭了，就挂在厨房门上。
做好午饭，沈靳就回来了。
洗了手，看了眼鱼，也习惯了苏窈不敢杀鱼，所以不二话就拿了菜刀，把鱼开膛破肚。
他朝堂屋里边问：“鱼头要用来炖汤吗？”
苏窈：“行，下午我去找清清时，顺便隔壁生产队换块豆腐回来。”
沈靳也就把鱼头单独放了起来，没有鱼刺的鱼腩也单独放，晚上做饭的时候一块蒸，两个孩子吃这个也不用太操心。
沈靳在好了鱼，用香皂洗了手才进堂屋，看了眼在给夏禾喂粥的苏窈。
苏窈头也没抬，说：“别看我，吃饭。”
沈靳轻笑了一声，然后坐下吃午饭。
沈靳吃完就去午睡。
苏窈把两个孩子也哄睡了，也不困，就回屋拿点针线，做几个样本给李春兰做发圈。
放轻动作进了屋，但一看沈靳，他也睁开了眼看她。
“一块睡？”
苏窈：“我不困。”
沈靳：“我睡不着，陪我一会。”
苏窈睨了他一眼：“你睡不着，说明你还不够累。”
沈靳：“累呀，但精神头还有点亢奋。”
苏窈……
果然上头还没缓过劲呢。
想了想，她还是把外套脱了，往床上躺了上去。
一躺上去，沈靳把她抱到怀里去，苏窈嫌弃得不行：“你干半天活了，脏不脏？”
沈靳把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抱歉，你忍忍。”
苏窈推了他几下，没推开也就由他了。
沈靳呼吸间都是苏窈身上带着的淡淡香皂香味，舒适地闭上了眼。
“你都连小学文凭都还没考，我就已经在担心你要是真去了大学，有人追你，我怎么办。”
苏窈无语地吐了一个“滚”字。
接着又说：“我大学又不是没人追，要是我这么好追，还有你什么事？”
沈靳顿了一下，忽然笑了：“好像也是。”
一会后，苏窈问：“我再想，既然我都能去弄个文凭，你为什么就不能？”
她抬起头看向沈靳：“小学和初中的，你也考一个，高中有难度，就算了。”
沈靳睁开眼，好笑地看着她：“我念成人大学还是十年前的事了，你让我考小学就算了，初中的我还真怕我自己已经学不明白了，你还是饶过我吧。”
苏窈用力地推开了他，坐了起来，板起脸色：“那可不行，你学不明白，还有我，不能还没开始就说不行。”
沈靳瞧着她，差点都快忘记了她原来的本职是什么了。
他妥协了：“好好好，苏老师，我学，我学。”
说着，把她拉回来继续抱上：“但这会我困，让我睡一会儿。”
苏窈被拽了回去，心里也已经开始给沈靳琢磨着备课的事了。
既能教沈靳，也让自己得到巩固，一举两得。
第124章 第124章卫生所学习
苏窈心里有了计划，下午去了一趟水柑生产队，回来后就直接去了知青点。
知青们除了莫小莲看到苏窈就躲起来外，其他人都热情地打招呼：“春华同志，今天怎么不上工？”
苏窈回道：“男人回来了，他去上工了。”
这夏向东改邪归正后，疼媳妇也是真疼，这整个生产队都是知道的，平时一回来，准能看到他在地里干活。
苏窈找到了周知青。
周知青把她拉到屋子里头说话，问她：“我听说你也报名去卫生所了，特意给你整理了一份要注意的笔记，这别人问我要，我都没给。”
苏窈笑道：“你帮我，就不担心别人说咱俩？”
周知青：“我怕什么，我就是帮着你。”
苏窈接过了本子，说：“那谢谢了。”
然后把来意说了：“我想抄点初中课本的知识点。”
周知青愣了一下，问：“春华同志也要考大学？”
苏窈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我就是想多学点知识，要是有机会，我也想考大学，但现在这会肯定考不了的。”
周知青：“考不考大学，多读书也是好事，眼界宽了，心胸也能阔达起来。”
“你等等，我让他们把初一上册的书拿过来。”
苏窈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抄一点回去学习，学完我再来继续抄。”
周知青笑道：“书不够用，咱们知青
点的同志分工合作，把初中的教科书都已经抄完了。顺道也巩固了一下知识点。再说了，这书本来就是向东同志给我们送来的，拿回去用，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队长把书送到知青点的时候，也说明了这些书的来处。
知青点的人也不全是白眼狼，大多都是心怀感激的。
苏窈想了想，说：“那行，我带回去先看，等看完了再送回来拿下册的。”
苏瑶把周知青送的笔记初一的上册教科书拿了回去。
傍晚沈靳下工回来，洗手换了鞋子进堂屋，就看到苏窈坐在饭桌前，拿着个本子不知道在写什么。
沈靳凑合过去看了眼，就看到了他上回带回来的初中数学教科书。
感觉到了视线，苏窈抬头看了他一眼，再看了屋子里头一眼，见两个孩子在小床上玩，就压低声音说：“我在给你写知识点，我以前看过恢复高考这两年的试卷，这会的试题都不是很难。”
说到这里，笑得温温柔柔：“你都能做到捐教学楼的大老板了，这点学习的小问题对你来说肯定没什么难度。”
沈靳愣了一下：“你来真的？”
苏窈点头：“不然你还以为我说着玩的？”
“虽然不知道你以后会干什么，但是现在还在运输队干着，提高一下学历准没错，你本来就有小学学历，再加个初中学历，好看一点。”
沈靳闻言，拿起她手上的数学书翻开前边几页看了看。
“好像也不是特别难。”
苏窈：“你看着吧，这初中有数学化学，物理，还有语文和政治，语文和政治这块靠背和理解，这两门平时有事没事多看看，每门能拿个合格，应该就能让学校开具学历证明。”
这会儿才刚恢复对教育的重视，很多制度都还不完善，还是很容易能拿到学历证明的。
沈靳看着书，应：“我一门门先看明白。”
苏窈：“你们运输队应该也有文化的人，不明白的你就多问问，跟车要是无聊的话，你也多看看书。”
沈靳点头：“行。”
苏窈：“你先看着，我把饭菜端上来。”
今天的鱼分成两顿，今天做了半个鱼头豆腐汤，还焖了几块鱼，还在饭锅里头蒸了给孩子吃的鱼腩。
吃了晚饭，轮流洗了澡。
天越发的冷，孩子也睡得早。
今天孩子还是在隔壁屋子睡的，苏窈回来的时候，沈靳就坐在床上看那边数学书。
苏窈做下来涂涂抹抹，就听见沈靳说：“本来还觉得太久没学习了，肯定很难学进去，但看着看着，好像还挺有意思，也挺会怀念的。”
苏窈笑了笑，涂抹好了面霜后上了床，说：“没有压力的学习，当然容易发现其中的乐趣。”
说着，她拿了周知青给的笔记翻看了起来。
沈靳瞄了一眼，问她：“明天是不是就要去卫生所学习了？”
苏窈点头：“现在不忙，报名去学习的，早上都不用上工。”
因为不用上工，所以也有想偷懒的。
沈靳知道苏窈有本事，也不担心。
两个人就并肩坐在床头看书，也没影响对方。
*
第二天一早，苏窈就带着本子和笔去了卫生所，到的时候，已经来好几个人，都是空手来的。
后面也来了几个，一共十二个人报名了，加上苏窈，也就三个人拿着笔和纸的。
卫生所梁医生平时给男病患看诊，所以还缺的是个女医生，来的也都是大姑娘和媳妇，还有个别三四十来岁的。
周知青现在还是每天都会来上班，但要学习，肯定是时间不够用的。
而且大队长也担心周知青考上了，卫生所没人用了，所以才会趁着人还在生产队，赶紧找人接班，多一个人也不多，正好让周知青多带带。
周知青拿了一个厚本子出来：“这本是每天都要写的日志，每天一早过来，就要点卫生所有的药瓶，记下来，然后来看病的病人，也要记下名字性别，年龄，还有是什么病，开了什么药，不能出差错。”
“这护士得认字多，要是认字不多的，肯定不合适，所以认字不多的同志可以先回去了。”
她在人群中环顾了一圈，却没有一个人离开，哪怕好些个认的字都不多。
周知青叹了叹气，又说：“今天早上我会把药柜上边的药和干嘛用的，还有要用的量都告诉你们，明天是打针和吊针，量体温，后天是要注意的各种事项。”
有人疑惑道：“我们记这些药干嘛？不是只要知道叫什么名字，按照医生开的药单抓药不就行了？”
周知青闻言，皱起了眉头，说道：“万一人家医生开的是一片青霉素片，你看成了是十片，没有任何怀疑就开给了病人，你想让病人死呀？”
提问的人愣了一下：“青梅素，是用青梅做的？这也能用来治病？”
周知青无言沉默了好一会，说：“是发霉的霉，不是青梅的梅。”
“一回再和你们说，你们没带笔和本子的，赶紧回去拿，别记不住一直来问我。”
夏家二嫂说：“你说就是了，我们能记得住。”
周知青当即就想黑脸，这都是什么人呀，还想当护士，这不是谋财害命么！
周知青没理她，直接说：“十五分钟后我就开始教了，该准备的赶紧去准备。”
有几个人还是跑回去拿纸和笔了。
周知青开始教她们，差些没被气死。教着的时候就有人说小话，讲完了，说小话没仔细听的人，又有人让她多讲一遍。
讲一遍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让她讲好几遍。
苏窈都替周知青累得慌，不怕遇上笨的学生，就怕遇上又笨又不爱学习的学生。
教了一个上午，周知青有些生无可恋，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苏窈倒了一杯水给她：“消消火，就教几个早上，不至于这么气。”
周知青哭丧着脸看着她：“春华同志，你知道不，我去年教你的那会，教一遍你就会了，我觉得我就是当老师的好苗子。听到高考恢复后，我还琢磨这会要考个师范专科来着，可今天，我觉得我不是那块料。”
苏窈尴尬笑了笑，她本来都会，可不就教一遍就会了。
“周知青你可不能这么被她们影响到自己的目标，教书育人也不是那么差的。”
周知青崩溃地趴到了桌面上，说：“我迟早会被她们给气死。你知道吗，刚她们离开的时候，你二嫂和另一个嫂子说是我不会教，所以她们像什么都没学到，我真想一个鞋子朝她扔过去，太欺负人了。”
苏窈看得出来，这周知青是真的被气得不轻。
她拍了拍周知青的后背，安慰：“不气不气，咱不气，这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不能让她们影响了心情。”
提到高考，周知青脸上肉眼可见的恢复了精神气，她坐直了腰身，神色坚定：“对，还有高考，我不能因为她们影响了我的心态！”
苏窈见她恢复了精气神，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高考对于这个年代的知青来说实在太太太重要了，她也不希望有什么变故。
第125章 第125章家长里短
苏窈这三天忙得脚不沾地，上
午刘欣荣送他妹妹过来做针灸。针灸完她就赶去卫生所，然后下午继续上工。
三天愣是让她有种熬了三个星期的感觉。
三天一过，每个人发了一张手写的卷子，看到卷子，好些人头都大了，都伸长了脖子，斜着眼看别人的卷子。
苏窈写得很快，其他人都想看到她下笔这么迅速，都凑了过去，想要抄一点。
大队长大喝了一声：“都给我好好写，我在这都看着呢，谁敢抄，谁就给我回去，别考了！”
大队长这么一喝，吓得其他人都不敢再明目张胆，但还是会伸脖子张望。
因为题目也没多少，所以就给半个小时时间，交上来就直接批阅。
卷子交上去后，还有人嘀咕：“这周知青也不会教，我都没记住多少，要是梁医生教就好了。”
听到这些话，周知青黑了脸。
大队长不懂医，但看到她们交上来的卷子，都没脸承认是他生产队的社员。
上边有个问题，具有消炎效果的药品名是什么，不知是哪个人才，直接写了个尿素上去。
还有，打吊瓶扎针扎动脉还是静脉，竟还有人答动脉。
发烧多少度算是发烧，这人才生怕人死得慢，直接填了个四十度才算发烧。
梁医生也沉默地看完十二分卷子，给打了分。
大队长看了卷子，直接念道：“苗丫娘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夏家二嫂第一个不乐意了：“凭什么？！”
大队长直接甩了卷子给她看：“凭什么？你看看你自己的卷子，零分，再看看人家卷子九十八分！”
夏家二嫂卷子又脏又皱，看得人直皱眉。
夏家二嫂脸上挂不住，嚷嚷道：“她有周知青开小灶，当然能考得高分了！”
她的话一出，也有人跟着嚷了起来：“就是就是，这不公平。”
大队长：“开小灶，啥时候？”
苏窈正想说话，大队长摆了摆手，让她别说话。
夏二嫂：“就四天前她去知青点找周知青了。”
大队长：“行，我就当周知青给她开小灶了，但人家有本事，四天就能考这个成绩，你们行吗？我今天也给你们开个小灶。”
大队长转头和梁医生说：“你把卷子上的答案都写满，让她们都看看。下午再继续考一样的题目，能考到九十分以上的，就留下来学习，工作实践一个星期，让几个生产队的社员来评价谁留下来。”
说着又环顾了一圈其他人：“我都让人把答案写出来了，要是考不了，你们要是再闹，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苏窈和周知青相视了一眼，暗暗地摇了摇头，
大家伙听了这话，都安静了下来，思考这个可能性。
要是看了答案再考，肯定有所不同，说不定还真能考到九十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就都同意了下来。
梁医生觉得胡闹，但也知道今天要是不让这群妇女心服口服，估摸着也难收场。
他在三张卷子上写了答案，大队长拿过去让她们一块看。
十一个人都抢着看。
大队长：“就在这里看，看完之后下午再来考。”
苏窈问：“那我能先回去吗？”
大队长点了头：“回去吧，你下午不用过来了。”
苏窈：“那我先回去了。”
其他人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继续看答案，拼命记。
苏窈从卫生所离开后，也松了一口气。
下午，苏窈确实没过去，但还是从周知青口中听到了个大概。
就算事先给了答案，但还是没有一个人考到九十分的。
因为梁医生把所有题目的顺序都改了，也把题目内容的排序小小地改变了一下，但提问的内容，和答案都是一样的。
但就是这小小的改动，没一个人上八十的。
周知青说：“也不是我说她们，而是她们本来就不是干这细致活的料，她们里头最多就三个人是小学文化。教学的时候没一个是认真听我说的，考不上又把责任都赖在我身上，这样就是给他们答案，都抄不对。”
苏窈问：“改了顺序和一些细节，没闹？”
周知青笑了：“咋能没闹，闹了，然后大队长又把旧的卷子给他们重新做，考得更差了，有些没人待就走了，就只剩下你那二嫂和另外一个嫂子不依不饶。”
“你猜怎么着，大队长让她们互相扎针，说当护士就得会扎针。要是扎下去，还扎对了，就留下来。”
“她们连针管都没拿过，哪里敢扎，就跑了。”
说到后头，周知青说：“不过这段时间，她们的人中肯定有人会挤兑你，你也别放心上。”
苏窈：“没事，我也不在意他们说我。”
周知青忽然笑着说：“不知怎么的，和你相处，说话就觉得很舒服，和其他知青聊天都没来得这么舒适。”
苏窈笑道：“还是周知青看得起我。”
周知青笑了笑，然后说：“对了，梁医生让我和你说，明天一早就过去上班，我先带你熟悉熟悉一下。”
苏窈点头：“行。”
有了卫生所的活，她心里也有了着落，要是继续干农活干到改革开放，她还真的扛不住。
*
苏窈第一回上工，没有再穿有补丁的衣服，而是干净利落的薄棉外套。
这天天下地干活，她都快忘记了自己以前是个有编制的白领。
苏窈是第一个到卫生所的，周知青后脚也到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道：“要是不是一直看着你改变，还以为你和去年年初换了个人呢。”
苏窈维持着笑：“油水足了一点，就长了点肉。”
这一个个的，总能不经意间戳中事实，要不是她心脏强大，估计都维持不住表情了。
周知青：“这别人不认识你的，还以为你是个大姑娘，哪里看得出来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说着，把卫生所的门打开了。
进了卫生所，周知青带着苏窈检查药品，消毒。
七十年代，乡下的卫生所条件很差，药品也有定量，像这生理盐水，也只有三瓶的储存量，退烧针也只有三针的量。
生产队平时来看病的，大多都是中暑的人多，要是一点小感冒，也很少来卫生所，主要还是怕烧钱。
要是实在扛不住了，才会来看看。
但最近变天，苏窈走在路上，都能听见咳嗽声。
但她在卫生所一个上午，都没人来看病。
苏窈问了周知青。
周知青和她说：“都是这样的，要么没什么人，要么都扎堆来。现在变天，肯定有很多人着凉，这会没什么人，是因为症状轻，等病情加重了才会来卫生所。”
“这劝也劝不听，也没办法。”
说完之后，她把笔记拿了出来，说：“我先复习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就和我说。”
苏窈点头：“行，你复习吧。”
苏窈也在卫生所干坐了一天，到最后也拿初中的书出来复习。
直到快下班的时候，才有人来看病。
是个老大爷。
又感冒又发烧，周知青让她去量体温。
周知青在旁边观察，要是她做得不规范再纠正。可苏窈倒熟练得很，直接甩了几**温计，让大爷把体温计夹在胳肢窝五分钟，都把周知青瞧傻眼了。
苏窈等到了时间，让大爷把体温计拿了出来，看了一下，说：“都烧到三十九度二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大爷支吾了一下，才说：“这不是想着捂点汗就好了。”
苏窈把体温计给了有些愣神的周知青。
周知青接过，瞧了一眼，还真是三十九度二，朝着梁医生点了点头。
梁医生坐在诊桌前，说：“打个消炎药瓶，再吃个退烧药。”
苏窈跟在周知青旁边，看着她是怎么扎针的。
周知青转头问她：“记住了？”
苏窈点头：“记住了。”
不仅记住了，这会让她直接上手，她都不带怕的。
都给清清扎了那么多针了，虽然不是一样的针，但胆量都给练出来了。
周知青和梁医生相互看了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满意。
周知青当初来上班的第一天，虽然没病人人，但也是手忙脚乱的，可这李春华，完全就不像是第一天来上班的，稳定得很。
大爷打着吊瓶，看向苏窈，说：“我听生产队的人说苗丫娘是靠作弊才能到卫生所上班的，但瞧着和周知青一样熟练，哪里像是要作弊的样子？”
周知青一听，脸色就黑了，道：“是不是那些妇女胡说八道？！都把试卷的答案告诉她们了，连八十分都考不上，她们怪得了谁？她们说春华同志作弊，那就是污蔑！我非得把这件事告诉大队长才行！”
苏窈在旁边和大爷道：“叔公你别听她们瞎说就是了。”
大爷：“我也没信她们说的。她们说你作弊，我问咋作弊的，她们就说是周知青给你开了小灶，然后我又问她们不是开卷考了吗，咋还考得这么差，她们就不说话了。”
周知青气愤道：“人家春华同志的男人都能考到运输队里边去了，还在前几名呢，难道也作弊？就不能是夫妻共同进步？！”
大爷也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理。”他看向苏窈，说：“但你家二嫂这个人，嘴巴臭，一直说你男人被劳改，进运输队也是考作弊进去的，做婆娘的也作弊，等以后两个孩子长大了，也是偷奸耍滑的，劳改的祸害，一窝子的祸害。”
说到最后，大爷忙补充道：“这可不是我添油加醋，大家伙都听着呢。”
苏窈沉默了。
是不是太久没给这夏二嫂教训了，她竟然又开始嘚瑟了起来。
苏窈扯开嘴角笑了：“我知道我家二嫂是什么样的人，这话像她能说出来的。”
周知青看了眼苏窈，见她皮笑肉不笑的。
担心道：“春华你可别气糊涂了，做糊涂事。”
苏窈笑了笑，看了眼时间，说：“到下班的点了，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说着，就把袖子上边的袖筒，还有白色围裙给解开了。
拿上布包，沉着脸走了。
大爷看着她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气势还怪吓人的勒，怕不是去干仗……”顿了顿，看向周知青，问：“护士，能不能把针先拔了，我瞧完热闹再回来继续打吊瓶？”
周知青……
这大爷真是瞧热闹不嫌事大！
“不行！”她应得斩钉截铁。
她转头和正要下班的梁医生说：“梁医生，我担心春华同志，这大爷你就帮忙看着点，我去一趟。”
梁医生点了点头：“去吧。”
这都叫什么事呀，说闲话就说闲话，还非得把人家家人给带进来了，搁谁谁都能忍得住？
第126章 第126章挨打的夏二嫂
苏窈走着走着，转头去了榕树根，看到有老大娘老大爷在下边溜达，她停下来就把大爷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再问老大娘和老大爷，她家二嫂是不是说过这样的话。
大爷大娘也是瞧热闹不嫌事大，都纷纷把夏家二嫂说过的话，一句一句拼凑出来。
大娘道：“你家二嫂那嘴也是一点口德都不留，说就说嘛，干嘛把小孩子也扯进来。”
苏窈听了这些话后，往地上四下张望了一下，捡了根树杈子就往地里去。
这个时间刚下工，大家伙肯定是在回来的路上。
远远地，玉兰婶就看到路上有个妇女拿着根棍子，气势汹汹的往他们这边走过来。
她问身边的人：“前边那人，我瞧着怎的那么像苗丫娘？”
“不是好像，还真是苗丫娘！”
玉兰婶子一听，疑惑道：“不是在卫生所上班吗，这怎么拿着棍子像是要和谁干仗……”
她忽然想起今天听说的事情。
因为卫生所工作落在了苗丫娘的身上，夏家二嫂和另一个妇女一直编排苗丫娘，甚至是家里人。
她还想着等下工之后，和自己男人提一下这件事，管一管，别闹出事来。
这还没来得及提呢，就出事了。
想到这里，玉兰婶子立马转头看向了后头，四下张望，急道：“这王春芳人呢？！”
夏家二嫂正和人说着话，说：“这卫生所的工作肯定内定好的，不然这工作怎么可能落到一天学都没上过的李春华身上？”
“说不定是咱们大队长想要讨好在运输队的夏老四，所以把这工作安排给他媳妇，说不定那张什么卷子，都是胡乱打分……啊，谁打我！？”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玉兰婶怒瞪着她。
玉兰婶用草帽打的她，刚刚自己说的话她肯定是听到了。
夏二嫂立马心虚了起来，但转念一想有可能被自己说中了，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婶子，你干嘛打我！？”
“打你都是轻的了，你这张破嘴真是什么都敢说。行，我不管了，你挨打都是有的道理的！”
夏二嫂还没反应过来时啥意思，就听到有人喊了声“苗丫娘”。
李春华不是在卫生所吗，怎么故历来了？她顺着别人的视线往前边看去。
看到李春华拿着一根棍子朝她大步走过来，她瞳孔一缩，意识到不妙，转身就跑。
苏窈见她跑，也立即追了上去：“王春芳你跑，你尽管跑，被我逮到，我打不死你，你才作弊，你才一窝子的祸害！”
看着苏窈拿着树杈子追着夏二嫂，大家也不忙着回家做饭了，都停下脚步瞧热闹。
玉兰婶子喊：“苗丫娘，别下手太重了，不值当。”
一旁的七婶说道：“重点就重点，先错的就是那王春芳，而且她也没个给她出头的男人，就算打了，还真敢学向东那样拿菜刀吓唬人呀。”
玉兰婶子没好气道：“你也不看看苗丫娘的小身板和王春芳的膀大腰圆，还重点，不被还……”
话忽然止住，她看着苗丫娘追上了干了一天活，压根跑不动道的王春芳。拿着那树杈子就猛地往王春芳身上抽，抽得王春芳直嗷嗷叫。
那模样彪悍得不得了，王春芳连一点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玉兰婶默默地把余下没说完的担心都咽了回去。
看着王春芳挨抽了好多下后，她记起自己是大队长婆娘的身份，忙和大家伙说：“别瞧热闹了，赶紧去拦呀！”
大家伙也没怎么动，玉兰婶道：“你们还不了解你们的大队长么，看着打架不拦着，一样挨批！”
大家伙听到这话，才纷纷上去拉上两人。
苏窈打得气喘吁吁，衣服乱，头发也乱，但相对比像个疯婆子的王春芳，她好多了。
王春芳这才缓过神来，瞪向苏窈，又哭又骂：“太欺负人了，你凭啥打我！？”
“我为什么打你，你说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有数！”
王春芳：“我说错了什么！你们就是内定了护士的名额，就只是戏弄我们，才搞了个考试！”
“还说什么公平，我呸，真公平的话，怎么都轮不到你。还有你家那个夏老四，他什么德行我们能不知道，他都能
偷自家的钱当彩礼钱，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作弊才进的运输大队，当谁是啥子呢！”
苏窈：“你证据呢，那考试可是县长都在的，你说做弊，你敢不敢去县革委会当面对质！”
王春芳也是气上了头：“去，我有什么不敢去的，我还要把老四偷家里的钱告诉所有人！”
“你闭嘴！”忽然一声暴喝从人群外头传了进来。
所有人都一愣，看向了暴喝的老夏头。
老夏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的，身边还跟着他三个儿子。
而大队长黑着脸在一边，就只看了两个人一眼，没说话。
老夏头瞪向二媳妇：“你敢去，你就别回我们老夏家了，滚回你娘家去了。”
王春芳一下子就委屈了：“爹，我都挨打了，你咋的不帮我？他们夫妻俩到底有多欺负人，你不是不知道！”
老夏头狠狠地瞪向她，瞪得她不敢再说话。
苏窈可不怕他，推开了拉着她的人，看向王春芳：“我告诉你，你编排我没关系，但你牵扯到我家孩子，还诬陷我家男人，那就不行！”
“要是敢把我男人的工作搅没了，行，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就跟你耗上了，你这辈子别想好过！”
王春芳听到这话，顿时又气了起来，梗着脖子道：“我怕你呀！”
老夏头：“老二家的，你给我闭嘴！”
没说话的大队长，黑着脸开了口：“我不知道发生了啥，但我会问清楚，问清楚前，你们俩都给我到祠堂里去！”
说完之后，怒冲冲地往生产队里走。
闹闹闹，天天闹，娘的！
苏窈出了口气，心情也顺了一点，看了眼王春芳，就先走了。
王春芳气到头炸。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老夏头瞪她：“你要真敢去县革委会说老四偷钱，作弊，我就能让老二和你离婚。”
夏老二惯来窝囊，所以在旁边也没吱声。
王春芳委屈得很，想不明白的问：“爹你不是最讨厌老四夫妻的吗？为什么要帮他们？”
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夏老三在旁边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老四再怎么不是也是咱们老夏家的人，他现在出息了，咱们家脸面上也有光。”
“他要是名声臭了，别人怎么说咱们家？说咱们家养出了个混球，之前老四当混子的时候，别人不也怎么说？现在好不容易都改观了，二嫂你还想咋地？”
王春芳可不懂什么大道理，想要反驳，看着公爹那吓人的眼神，啥也不敢说了。
*
大家伙端着饭碗都到了祠堂看热闹。
大队长扫了一眼祠堂的两人。
夏二嫂脸上和手腕上都有被抽打出来的红痕，头发还沾着泥，狼狈得很。反倒是苗丫娘，衣服和头发都整理好了，穿着干净整洁，就好像一个斯斯文文的小媳妇。
就是这个小媳妇像个悍妇一样，把生产队最让人头疼的碎嘴悍妇给打了。
最后的视线落在夏二嫂的身上。
“刚子娘，你说我们内定好了名额，说我巴结向东，说苗丫娘作弊，说向东作弊，是不是？”
王春芳前边听着心虚，低下头小声嘟囔：“那我也没说错呀。”
苏窈呼了一口气。
这要是二十一世纪，她多少都得告她一个诬告陷害罪。
大队长：“证据呢，总不能是空口白话，啥证据都没有，就只是你一个人觉得的吧？”
王春芳一愣：“啥证据，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李春华没上过学，夏向东以前就是个二流子，现在二流子进运输大队考驾驶员了，李春华也到卫生所上班，这说出去都是让人怀疑的好不。”
大队长沉默了一会：“所以是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满生产队的说人家夫妻作弊，说大人小孩都是无赖，作弊，孩子长大了也是无赖劳改犯，是不是？”
王春芳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反应，准说了，没跑了。
大队长也没发火，看向苏窈：“你先打的人，虽然确实该打，但这打了人也得有个表示，陪医药费，写检讨，有没有意见？”
苏窈也倔：“医药钱我赔，检讨不写。”
一听有医药费，王春芳眼神都亮了，转头就说：“赔钱，我要五块……不不不，我要十块，不然这事没完！”
苏窈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她：“你也不怕噎着，报纸上可是说敲诈勒索行为可是是贪污犯罪，我敢给，你敢要吗？”
夏二嫂愣了一下：“咋的，你当初也从我这要了五块钱呢！”
苏窈抬起下巴：“你咋不说你抢粮打人呢，这事告到公安局去，你大小都被关三天。我这会又没抢粮，而是你挑衅在先，败坏别人名声，我气不过打你怎么了？”
说到最后，苏窈说：“最多就是两块钱，爱要不要，不要拉倒，而且我得让你在大会上给我道歉，我才赔钱。”
夏二嫂愣了一下，随即气红了脸：“你做梦！”
大队长叹了一口气，和苏窈说：“苗丫娘你把钱给她吧，也不用道啥歉了。”
苏窈闻言，眉头皱了起来。
夏二嫂不可置信了一瞬，接着嘚瑟地看着苏窈。
瞧吧，这会大队长都不敢帮她了。
大队长继续说：“这人呀，我是没发管了，爱咋滴咋滴，以后有任何事都别找我，想开介绍信，想办什么证明，去公社去办，老子不办。”
夏二嫂越听越不对劲，这不是帮她说话呀，这是打算……不管她了？
老夏头也意识到了事情严重了，忙道：“有河，这婆娘不懂事，你也别说这些气话。”
大队长看向了他，说：“我处理了你们家多少的闹心事了？就你这媳妇三天两头的闹事，我都说累了。”
“今天她何止是诬赖了向东和苗丫娘。她连我，卫生所的梁医生，运输队的考官都给诬陷了！”
“这话要是传到县革委会去，就是一个天大的篓子。到时候我这个大队长不用做了，整个运输队的考官都得被喊去问话，事情闹大了，我看你夏有粮怎么收场。”
大队长的话一出来，所有人的脸色都跟着变了，就是夏二嫂也愣了。
她喃喃道：“没、没那么严重吧？”
第127章 第127章小升初考试
夏二嫂喃喃道：“没、没那么严重吧？”
大队长冷笑了一声：“没那么严重？就凭你没证据说出口的那些话，要真传领导的耳朵了，必须重重的查。”
“到时候公安局的人会来找你问话，要是查到没作弊，都是你空口白话的诬陷，放心，你的牢饭管够。”
夏二嫂的脸色霎时间白了。
老夏头听了大队长的话，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越觉得有道理，脸色就越难看。
这么说来，这老二媳妇确实是捅了个非常大的篓子！
这搅屎棍！
当初老婆子是瞎了眼，才会看上她这么个媳妇！
老夏头越想越后怕：“不行，这媳妇我们家要不起，送娘家，必须送回娘家去！”
夏二嫂一听，傻眼了，她不就是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咋、咋就这么严重了？
“爹、爹你说什么呢，我不就是说了几句话么，怎要把我送回娘家去？”说着又看向自己的男人：“你说话呀，你就这么看着自己媳妇被欺负呀？”
夏老二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说：“又不是我嘴里说的那些话，可全是你说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老夏头看了她一眼，厉声说：“你一会收拾东西回娘家去，咱们老夏家要不起你这碎嘴的媳妇。”
苏窈也没想到会闹到这个地步，但转念一想，离婚是肯定不可能离的。
夏家也不可能再帮夏老二再娶一个媳妇，而且还有两个孩子呢，真离了，谁来管？
这顶多就是吓唬吓唬。
显然，夏二嫂是真的被吓到了，表情都慌了：“爹，爹，都是我胡说八道的，你别赶我回娘家呀。”
七十年代，封建陋习依旧存在，这乡下嫁出去的闺女，还是怕被送回娘家去，离婚更是大忌讳。
大队长懒得
听，直接道：“你们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苗丫娘你也赶紧把赔偿的钱给赔了，这事在我这就翻篇了。”
苏窈忽然道：“大队长，我还有话说。”
大队长看向她：“要说啥？”
苏窈看向外头或蹲或站的大家伙，板着脸说：“有人要是觉得我不配卫生所的工作，就当面说，别在背后说人，也别搭上我家男人和孩子，谁敢说我就给谁急！”
众人噤声，心道他们平时看到王春芳都要绕道走，这比王春芳还彪悍的人，他们哪里敢惹哦。
苏窈看向夏二嫂，掷地有声道：“钱我回去就给，但你要是再敢乱嚼舌根，我见你一次打一次，我下回绝对不赔你钱，大不了闹到公安局去，谁怕谁！”
警告完，苏窈转头看向大队长：“大队长我说完了。，既然没事了，我就先走了。”
大队长虽然没啥好脸色，但还是“嗯”了一声。
苏窈走出祠堂，看戏的人都自动让开了道。
苏窈出了外头，才揉着手腕。打太重，手都打疼了。
周知青看见她出来，也松了一口气，走了过去，说：“你太冲动了，你和她体型差那么多，也不怕被反压着打。”
苏窈：“我又不傻，所以我挑了根又长又粗的棍子去对付她。”
周知青：“你都劝我不要和她们计较，你倒好，直接上手打。”
苏窈有些不好意思：“你可别学我，我毕竟还是夏阳生产队的人，而且和她也还是一家子出来的，怎么打，都是自家关起门来处理的事。”
夏阳生产队的人就是这样，可以起内讧，但绝对是一致对外的。
周知青：“你还真以为我沉不住气呀，我才不会为了这些长舌的毁了自己的前途呢。”
两人说着话离开的，到了岔路就分开走了。
苏窈回到家里，天色都黑了。
许娟在她家里带孩子。
这会几个孩子都在堂屋里头玩。
许娟见她回来，说：“我知道你没那么快回来，就帮你把孩子都洗了，也把你们的饭都给做了，孩子们吃过了，你那份在锅里。”
苏窈：“真是太麻烦你了，一会我把粮食给你称回去。”
许娟道：“称啥称，下回你做一顿，喊上我和石头就行。”
苏窈：“这样也行。”
许娟拉着她到一旁，压低声音问：“大队长怎么说的，该不会让你写检讨吧？”
苏窈：“虽然说了，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我给她赔两块医药钱。”
许娟：“凭啥给她赔钱，我说她就该打！”
苏窈：“到底是我先动手打人，也不想继续闹，不过虽然钱赔了，不过也省了一些麻烦。”
许娟：“啥麻烦？”
苏窈：“打人那会，也想过要赔钱得事。我琢磨着赔就赔，但就是要过一把瘾，而且杀鸡给猴看，瞧这以后谁还敢在我背后乱嚼舌根。
许娟想了想：“也是，不然这一天天上班都被这种事影响心情，也是憋得慌，还不如索性一次性就解决了。”
苏窈：“不过，我打了她一顿，本来没觉得事有多大，但大队长添油加醋把事情说得严重后，老宅那边说要把她送回娘家去。”
许娟皱着眉头道：“我总觉得王春芳现在这样变本加厉，和你老宅家的那几个人脱不了干系。”
“你说平时他们家占便宜，丢脸的时候，都是让王春芳打头阵，这一次两次的，王春芳知道自己有老夏家做底气，才会越发的口无遮拦。”
苏窈琢磨了一下刚在祠堂大队长说的话，说：“难怪了，我觉着这次大队长不仅想吓唬吓唬王春芳，也想吓唬吓唬老夏家的人。”
许娟：“不过不是我说，我是没想到你真会去打王春芳。”
苏窈进厨房掀开锅盖，把留的饭端了出来：“我太生气了，她骂我就算了，竟然还骂我男人，孩子，我这火气一上头，就打了。”
许娟：“打得好，就是得赔钱，郁闷死了。”
苏窈笑了笑，心里却想着以前夏老四偷拿老夏家钱做彩礼的事。
这事总被人拿出来说，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得解决才行。
*
经过教训夏二嫂，倒是没人敢在生产队里再说难听的闲话。
夏二嫂从祠堂回去后，就躲在屋子里关上房门，赖着不回娘家，但老夏头直接让儿子把她给绑回了娘家。
再说苏窈在卫生所的工作，她本来就是胆大心细的性格，也适应得非常好。
周知青带了她一个星期，也放心去复习了。
眼瞅着高考一天天逼近，备考的知识分子都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复习，遇上不会的题，都挠心挠肺的难受。
小学考试的日期在十二月十号，霍老走通了关系，让苏窈去考试。
这事领导也知道，毕竟都这么大年纪了，爱学习也是好事，所以就批准了。另外还让工厂里边没文化的工人，让他们也去考出一个小学文化来。
考得过的，工资加一块钱。
为了这一块钱，很多人都报名了。
成人考点设在了县城，是早上八点前要到考场。
十二月中旬，考试前，苏窈打算提前一天去城里。
她特地调了假，然后请了一天假。
大队长给她批介绍信的时候，都憋不住笑：“这别人备战高考，你却是备战小学考试。”
苏窈：“要是考过了，那我这工作也名正言顺了不是。”
大队长把介绍信给她，问：“那这考多少分才算是小学文化水平？”
苏窈：“因为咱们是大人，所以这双科得考到八十五分以上，才算是小学文化水平。”
大队长：“虽说都觉得小学题目简单，但我也看过这小学题目，我都不一定能做得出来，你有把握不？”
苏窈：“肯定有，不然这些书都白看了。”
大队长点了点头，又问：“你带着孩子去，向东能有空带孩子吗？”
苏窈：“他今天下午就会回来接我和孩子去县城里，明天不上班。”
大队长：“那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吧。”
苏窈回家，收拾了被子和牙刷牙膏，就等沈靳回来了。
下午四点多，沈靳才回到生产队。
回到家门口，夏苗看到他，一声“爹”后就飞奔了过去。
夏禾似乎也认得人，也踉踉跄跄地跟在姐姐身后跑过去。
沈靳顿了下来，稳稳当当地抱住像个小炮仗的夏苗。
等着夏禾跑过来之后，他一手托着一个给抱了起来。
苏窈从窗口探出头看了眼，说：“锅里还有吃的，歇半个小时我们再去城里。”
说完之后，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沈靳抱着两个孩子进了屋子，看到她收拾着棉被和床单，说：“就这么不放心招待所的被褥？”
苏窈把棉被塞进背篓里头，说：“也不知道招待所的被子有没有洗。就算洗了，肯定也没消过毒。”
“你想呀，这有人坐火车好几天，没洗漱就直接在床上躺，要是被褥只是简单的洗一洗，多脏呀。”
沈靳默了一下：“那确实。”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了笑，说：“不过咱们运输队要是走长途，途中能在招待所住的话，再脏都能睡得下。”
苏窈闻言，嫌弃得上下看了他一眼，把东西塞好了，又扭头看向他，笑了笑：“辛苦了。”
沈靳转头把孩子放到堂屋外头，和夏苗说：“看会弟弟。”
然后就把门关上了，留下两张懵懵的小脸。
沈靳转身就抱住了苏窈的后背。
苏窈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手：“干什么呢，忙着呢。”
沈靳：“抱一会。”
苏窈笑了笑，也就让他抱了一会，一个多月没见，也确实怪想的。
这年底了，运输队忙得很，沈靳也很久没休息了，这两天假还是东挤西挤才挤出来的。
没半分钟，房门就被敲了几下，传来夏苗的声音：“爹娘，你们在干什么？”
夏禾也口齿不清的跟着说：“干莫？”
沈靳送开了苏窈，开了门，低头看向两小只：“爹在给你们娘收拾东西。”
正收拾床的苏窈，轻笑了一声，骗起小孩来，一套又一套。
沈靳吃了点东西，眯了十几分钟，也不用苏窈喊，自己就醒了。
沈靳借了自行车回来，正好苏窈也去大队长家借了自行车。
两辆自行车，带上棉被和两个孩子正好。
第128章 第128章年底
第二天一早，沈靳带着两个孩子一块把苏窈送到考场去。
早上格外寒冷，苏窈把今年织的毛巾裹得更紧，呵了一口冷气出来，和沈靳说：“这天太冷了，你把孩子带回招待所吧，我考完也直接回去。”
沈靳点头：“知道了，你进去吧。”
苏窈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脸，然后转身进了小学。
这次考试有二十六个人，所以小学特地空出了一个教室给他们考。
苏窈到的时候，教室里边已经有十来个人了。
因为不是自己一个成人考，苏窈反倒自在了。
大家伙都凑到了一块说话，找到位置坐下的苏窈也在旁边听着。
“你们说，这上头怎的忽然让咱们来考文化，我一个锅炉后勤的，学文化有啥用？”
苏窈默默闭着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能是这高考恢复了，咱们国家又开始重视教育了吧。”
“说得也有道理。”
苏窈很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穿着小格子红色棉衣，戴着围巾，梳着低马尾，皮肤白皙，气质很好，其他人都多看了几眼。
都在想这姑娘
漂漂亮亮的，看着真不像是没文化的人。
这时苏窈前桌坐下了一个人，她的桌子被人敲了敲，她一抬头，是个二十来岁，长相端端正正的年轻男人。
男人脸上带着笑，自我介绍道：“女同志你好，我是造纸厂的，女同志是哪个厂子的？”
苏窈应：“我爱人是运输队的。”
男人愣了一下，笑意没那么深了：“这运输队的家属也要考试？”
苏窈：“我听说有考试，就让男人去问了，说是可以来考，我也就来了。”
男人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
说着就转了回去，没有再继续搭话。
其他人一眼就看穿了那个年轻男人看人家姑娘漂亮，所以来搭话，没想到人家已经结婚了。
周围的人偷笑了一下，就转头说别的话题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监考的老师才从外头进教室。
老师看着教室里有一些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考生，虽然不自在，但还是镇定地说了一些考场规矩，把试卷发了下去。
上午考语文，八点半开考到十点半。
下午是数学，两点到四点。
虽然有个别没念过书，但到底都是有工作的人，而且还是小学考试，都做不出东张西望，伸长脖子抄袭的丢人事。
苏窈看了眼卷子，最上边写着是泗河一九七五年小升初考试卷，看来是前两年其他地方的试卷。
看了卷子，苏窈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始动笔。
这些题比后来的题，简单得不是一点半点。
苏窈写得快，基本上也不用怎么想，就是作文也稀里哗啦地写了下来。
苏窈做完了试卷，就听老师说还有一个小时的考试时间。
这里也不知道能不能早走，但就算可以，形象不是很好，她也不能走。
苏窈就检查了一遍卷子，然后坐等考试时间到。
从考场出来，就看到沈靳和两个孩子在学校门外等着。
苏窈小跑了过去，笑着道：“不是说让你们在招待所等，怎么还跑来这里了？”
沈靳抱着夏禾，说：“反正都是要出来吃饭的，走，我们去国营食堂吃饭去。”
苏窈伸手摸了摸夏禾的脸，冷得夏禾直接一缩，口齿不清地喊：“冷、冷、冷。”
苏窈被夏禾的反应逗笑了，又想摸他一下，他直接把脸埋进了沈靳的怀里。
苏窈又弯下腰要摸夏苗的脸，吓得夏苗也抱着沈靳的大腿，边笑边说：“娘，不要摸，娘不要摸。”
闹了一会后，一家四口才往国营食堂去。
这个点还没到下公的时间，国营食堂里头也没几个人。
沈靳去点了两份韭菜猪肉饺子和三碗热乎乎的清汤。
苏窈喝了半碗汤，才暖和了起来，她说：“今天在教室里考试，四处漏风，总感觉比在外头还冷，把我冻得双腿直哆嗦。”
沈靳：“要不下午再带一件衣服去盖着腿？”
苏窈摇了摇头：“没事，就两个小时，能熬得了。”
吃完了饭就直接回招待所。
下午要去考试的时候，两个孩子还没睡醒，苏窈让沈靳在招待所带孩子，不用送她过去了。
苏窈到的时候，前边桌子的男同志后脚也跟着到了，他坐下后，转身就问：“我看到你家那口子了，他是不是之前上过报的那个夏向东。”
为了确认，他还特地回家翻了一下报纸。
苏窈正想说认错人了，又听他说：“你爱人又是运输队的，肯定是的。”
苏窈想不承认都不行，嘘了一声，压低声说：“我和我爱人都不大爱出风头。”
男人点了点头：“了解了解，我还真没想到会和他的爱人一块考试。”
苏窈礼貌地笑了笑，不欲多说。
男人看出来她不想多说，忙道：“是我多嘴了，真不好意思。”
苏窈摇了摇头：“没事。”
她也没太放在心上，本来还以为过去小半年了，这事也就淡了，没想到还是有人把沈靳认出来了。
下午考的数学，对于苏窈来说还是没有什么难度，全部都会。
想了想，她还是错写了一个答案，控好分，避免真的考了个满分。
苏窈从考场出来，沈靳在外边等着，两个孩子却不在。
她小跑过去，沈靳从怀里拿了个油纸袋子递给她，说：“烤番薯，还是热的。”
苏窈接过，问：“哪来的？孩子们呢？”
苏窈拿着番薯，热乎乎的，也不急着吃，而是暖着手。
沈靳：“纸厂队食堂烤的，今年不是恢复高考了么，造纸厂的货特别多。装了货后，食堂就给我们都分了一份红薯，我这脸皮厚了点，要了两份。而两个孩子在运输队。”
她愣了一下，疑惑道：“年底了，不是很忙吗，怎么还把孩子带到运输队去？”
沈靳：“装卸队人手不够，要装车，我就去了，就把孩子放大队长办公室了。刚装好车，也快到你出考场的时间了，就顺道先过来。”
沈靳催她：“赶紧趁热先吃了。”
苏窈打开油纸袋，里边有两个番薯，她拿了一个出来，掰了两半，番薯肉橙黄黄的，还冒着香浓的热气，让人食欲大开。
苏窈给了他一半，说：“走，我们去接孩子。”
沈靳接过她递过来的另一半，问她：“考得怎么样？”
苏窈咬了一口甜丝软糯的番薯肉，小声说：“我全会，还故意写错了一道题，免得考了满分。”
沈靳是知道她的实力的，问：“什么时候出成绩？”
苏窈：“听监考的老师说，先批改我们的，大概明天中午就能出成绩，让我们十二点过来拿成绩单，我想着今天就回去了，明天你帮我拿。”
沈靳：“行，我明天去给你拿成绩单。”
他们说着话去接了孩子。
苏窈跟着进了办公室，还是第一次见到沈靳单位的大队长，跟着沈靳喊了一声大队长。
陈大队长抱着夏禾，笑呵呵的应了声：随即夸奖道：“你们怎么教孩子的，不仅长得白白嫩嫩的，还特有礼貌，特乖。”
沈靳把夏禾抱了过来，说：“我这一天天都在外头跑，都是孩子他娘在照顾。孩子长得好，还有礼貌，都是孩子他娘教得好，养得好。”
陈大队长看向苏窈，忽然拍了拍沈靳的肩膀，笑道：“我可算知道你为啥一放假就往家跑了，你这媳妇真俊。”
苏窈都被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沈靳笑了笑，说：“我把媳妇孩子先送回生产队，晚上再回来。”
陈大队长点了点头：“行，去吧，早点回来，年底了，货多。”
沈靳应了声，然后就出去了。
回到家里，刚五点半过。
苏窈赶着去打了两个鸡蛋来煮汤，让他喝了再回去。
沈靳端着汤，在苏窈的脸色啄了一下，说：“等忙过了这个月，有半个多月的假，到时候再好好陪你。”
苏窈轻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开，戴到了他的脖子上，说：“你戴着把吧，我现在也不用下地干活，用不着，再说了，我很快就能再织一条。”
她脖子上的围巾是灰色的，男女都可以戴。
沈靳低头看了眼围巾，上边还留着她的
体温，还有香味。
他笑了笑，说：“我得回去了，不然天黑看不到路。”
沈靳喝了汤，就匆匆赶回县里去了。
苏窈第二天上班，梁医生问她：“考得怎么样？”
苏窈：“成绩应该中午出来，我让四哥帮我去拿成绩单了，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我感觉能考得过。”
梁医生点头，开玩笑道：“要是考过了，这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了。”
苏窈笑了：“哪呢，就小学文化，算不了文化人。”
这才唠嗑了两句，卫生所就一直不停地来人。
苏窈嘀咕道：“我前天去县里考试前，也没这么多人呀？”
梁医生说：“最近天忽然一下子就冷了，不少人都感冒了，一个传染一个的，天天都能听见咳嗽声，昨天就来不少人。”
苏窈：“那昨天就全是梁医生你一个在忙？”
梁医生：“大队长让人来帮忙了，毕竟也不懂什么，也就只能帮忙管理一下秩序。现在离高考也没几天了，肯定是不能让周知青过来的了，影响是一回事，就怕她也感冒发烧了。”
苏窈应道：“也是，这会正是最关键的时候，周知青可不能分心。”
说了几句话，又来了病人，苏窈又开始忙了起来，忙得连考试成绩的事情都抛在了脑后。
第129章 第129章回家
沈靳上午十一点就跟着装卸队卸完了货，凌晨还得跟车出货，所以早早就去了学校，帮苏窈拿成绩单。
看到成绩单的时候，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问：“这成绩确定没有弄错？”
给成绩单的是个戴眼镜的男老师，他头也没抬，说：“就二十几张卷子，怎么可能弄错？考得好就是好，差就是差，不管好坏都要接受，别在这闹事。”
沈靳沉默了半晌，说：“我想看看我爱人的卷子。”
那老师有些许的不耐，抬起头看向他，板着脸道：“难道就这小学考试的成绩还有人会替换不成？”
沈靳看了眼手里的成绩单。
数学四十九，语文五十六。
他抬起头，忽然笑了笑，淡淡的说：“没事，既然你们小学不能给我爱人的卷子，好在这也不是什么正规的考试，我可以去一趟县革委会，提出异议，然后让我爱人重考一次也不是难事，但到时候成绩出来，是优异的话……”
沈靳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两三秒：“彻查起来也容易，最多再考一回，到时候真真假假一目了然。”
男老师心里“咯噔”了一下，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沈靳阅历比这年轻的老师要深，也复杂，一眼就看出了他眼底的那一抹心虚。
沈靳淡淡道：“我要看看试卷，无非是验证一下，只要和成绩对得上，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这又不是什么正规的考试，难道连试卷都不能看了，可不能是有鬼吧？”
说到后面，沈靳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却让人有一种紧迫的威压感。
老师哽了一下，声音陡然大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我为人师表，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沈靳情绪依旧很稳定：“我要查卷子对分数，我认得出我媳妇的笔记。”
言外之意，不要糊弄他。
这男人好像对自己的媳妇的能力非常的有自信，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要真的闹到县革委会去，一验证真有问题，他们小学的问题就大了。
男老师皱着眉头不耐道：“知道了知道了，我现在就去调阅。”
从办公室出来，男老师呼出了一口气。
办公室里头也有两个老师，暗暗打量着沈靳。
沈靳径自拉个凳子坐下，复而看了眼手上的成绩单，冷着脸抬起了视线。
他们还真敢改成绩，怕是这二十几个人里头，就看李春华是不在厂子的职工，要小学文化也没什么用，所以就把苏窈当作了冤大头，替了她的成绩。
而且也正好知道她一天学都没上过，是个没文化的乡下妇女，考得差也是理所当然。
可苏窈不是李春华，而是有着大学文化的中学教师。
她的丈夫也不是夏向东，而是他，沈靳。
过了十分钟左右，男老师在办公室外再度深呼吸了一口气，才走了进去。
看向坐在办公室里，就好像一座沉稳的山一样，就只是看过来一眼，就能让人莫名的喘不过气。
男老师佯装镇定地坐下，说：“刚刚去核查过了，成绩单确实有点问题，改卷的老师，把你爱人成绩单的名字和另外一个人的成绩单名字填错了，我刚已经改回来了。”
说着，把新写好的成绩单递给了他。
沈靳看了眼成绩单，抬头看向他，说：“印章似乎没盖。”
男老师忽然僵硬地笑了笑：“这成绩单改回来了就成，不用印章。”
沈靳：“我爱人得拿这成绩单让大队长开介绍信，到公社里边改户口档案。”
男老师：“这个改不改都无所谓，左右不过就是一个小学文凭。”
沈靳没说话，只浅笑定定地看着老师。
最终，男老师顶不住这压力，还是起来去盖了一个印。
沈靳检查了一下，见没问题，才站起来，笑道：“身为人民教师，做事可不能马马虎虎，稍稍不仔细，很有可能毁的是学生的一辈子。”
男老师心下有气，但也只能勉强地拉扯嘴角笑。
沈靳出了办公室后，男老师才用双手捂住了脸。
他这是踢到铁板了。
他看了眼桌面上还没上墨的新钢笔，默默地放回了一个钢笔盒子里边。
*
沈靳出了小学，就去霍老那处。
毕竟是霍老托了关系，才让苏窈有机会去考试，所以得把苏窈的成绩告诉了霍老。
霍老看到小徒弟的成绩，笑得合不拢嘴：“我说什么来着，她就是个聪明的。”
说着，看向沈靳：“有排名不？”
沈靳摇头：“没有公布成绩。”
霍老道：“这个分数就算不是第一，大小也是个第二。”
老太太端了热水过来，给了一杯沈靳。
沈靳谢过了一声，接起茶水。
老太太凑到老伴身边看了一眼，惊讶道：“数学九十九，语文九十五，这成绩这么好呀？！”
沈靳笑了笑，没说这么好的成绩，都有人敢要替换。
霍老得意的问：“这孩子聪明吧？”
老太太道：“这孩子聪明呀，要是早早就学习了，没准这次考大学，也能考上好大学。”
霍老听到考大学的事，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他看向沈靳，说：“你这媳妇是学习的料，她明年还想去考中学的文凭，你就算不支持，也别阻拦。”
沈靳忙笑道：“我哪敢呀，而且她还要求我一起去考。”
霍老听到这话，又笑了起来：“这个好，要进步就一块进步。”
沈靳道：“我凌晨得跟车出去，这趟大概得去五天，而且到过年前，估计都没空回生产队，这成绩单就先放在这里，下回孩子他娘要是来县里找老先生，还麻烦老先生把这成绩单给她。”
霍老：“行吧，下回我见着她，
就把成绩给她。”
*
高考的当天，大队长早早就让拖拉机手检查好车子，把知青们送到考场去。
苏窈去送时，看到他们各个都斗志昂扬，意气风发，心里也有点担心。
这次恢复高考，有五百多万的考生，可是录取率却非常的低，不到百分之五。
连续三天的考试，这些知青的情绪，一天比一天低。
等考完回来后，各个都沉默不语，似乎考得不理想。
周知青又回到卫生所继续上班，情绪也不是很高。
苏窈也没敢问她考得怎么样，周知青倒是自己说了。
“我以为我复习够充分了，但看到试卷后，整个人都是懵的，写了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苏窈说：“这已经彻底恢复高考了，这一次考不上，还有下一回呢。”
周知青叹了一口气：“我也不年轻了，也不知道以后的政策会怎么变，万一有了年龄限制该怎么办？”
苏窈试探的问：“周知青今年多大了？上了高中吗？”
周知青：“高中上了，可过完这个年就二十四了。”
苏窈松了一口气，笑道：“说不定这回能考上，先别气馁了。”
一九七八年后，年龄上确实有一定的限制，二十五岁是一个坎，不过二十六岁到三十周岁的优秀青年，以及六六年到六八年届高中毕业生还是可以报考的。
说起年纪这块，李春华明年十月份就二十五岁了，之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就是硬性规定。
对于高考，苏窈心里也没定。
虽然她的计划是夜校，然后是成人高考，但要是能参加高考，她自然是选择后者的。
这七八年的高考，至少是初中学历的才能参加高考。
这会小学考试肯定是没问题了，问题就在于中考。
成人小学考试好走关系可以去考，可这中考，估计没那么顺利。
周知青：“希望这回能有个好消息吧。”
苏窈见她心事重重，就换了话题：“高考的成绩暂且不说，今年过年你要不要回家过年。”
周知青摇了摇头：“不回，家里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也不见得我家里人会欢迎我回去。”
苏窈也问不下去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在这个年代，很多人似乎就只有高考这一条出路了。
接下来的一些时间，苏窈都在忙，也就没空去城里问成绩单的事。
到了除夕那天凌晨，沈靳才披星戴月回到生产队，敲响了家门。
这会凌晨五点多，天都还暗着。
苏窈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只得披上衣服，提着油灯，拿着一根棍子出了屋外。
一从屋子出来，她就冷得一哆嗦。
今年比去年冷多了，就早上的时候，水缸最上边的水都能结成一层冰，可见这天有多冷了。
她走到了门后，警觉的问：“谁呀？”
外头传来沙哑低沉的声音：“我回来了。”
听到陌生中却带着丝丝熟悉的声音，苏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但接着又听到低声一声“阿窈”，她就知道是谁了。
她忙把门打开。
门一打开，就看到脸戴面罩，头戴雷锋帽，身穿着军绿色大衣的高大男人。
男人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看那双眼睛就能知道是谁。
苏窈忙道：“这么冷的天，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快进来。”
沈靳进院子，苏窈把门关上，怕吵醒孩子，把他拉进了隔壁屋子。
什么都不着急问，把快灭了的火盆用稻秆包着从另一个屋子端了过来，放到了沈靳的面前。
用铁钳夹了几根粗树枝进去，翻动了一下木炭，又放了一撮松枝进去，用竹筒吹了吹，火立刻就燃了起来。
她把保温瓶的热水全倒进杯子里和盆里，对烤着手的沈靳说：“先喝口热乎的，再用热水洗洗脸，泡泡脚。”
沈靳：“你别急着忙活，我还能扛得住。”
苏窈看了眼他的大衣上都是雾水，没好气道：“听你的声音就知道感冒了，还扛什么扛，赶紧的，一会我再去给你煮点姜汤驱驱寒。”
刚听声音没听出是他，就是因为他这声音有些不同，肯定是感冒了。
沈靳只能听她的，把热水喝了，洗了脸，顺道泡脚。
苏窈看着他那被冻红的双脚，问他：“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沈靳：“顺路到公社，驾驶员顺道把我送到生产队外头，我就走了一小段路。”
苏窈看他的脸还是红的，就走了过去，把自己的手掌放到了他两边的脸颊上，给他焐暖。
沈靳愣了一下，然后对着苏窈笑。
大概是最近没怎么干农活，苏窈的手嫩了很多，所以沈靳感觉到的是温温软软的触感。
苏窈问他：“有没有暖和一点？”
昏黄的光线中，苏窈的面容格外的柔和，眼神也流露出温柔。
沈靳低声“嗯”了一声，体温上没什么变化，但心里却是暖的，也是满的。
第130章 第130章日常
<-爬取失败，暂未购买->